冰斗上的末代郵差 那些攀山越嶺的勇士們

留尼旺島上的郵務士奧古斯丁,工作有如極限挑戰,單一天可能就得步行三萬步、爬梯三百階,穿梭在九個小島之間,為七百人的村莊服務,對於偏遠山區居民來說,郵務士的意義已在送信之上。

留尼旺島上的郵務士奧古斯丁,工作有如極限挑戰,單一天可能就得步行三萬步、爬梯三百階,穿梭在九個小島之間,為七百人的村莊服務。(攝影/Cyril Abad)
留尼旺島上的郵務士奧古斯丁,工作有如極限挑戰,單一天可能就得步行三萬步、爬梯三百階,穿梭在九個小島之間,為七百人的村莊服務。(攝影/Cyril Abad)

候悶熱的一月天,留尼旺(La Réunion)火山島上的郵務士奧古斯丁(René-Claude Augustine),在樹蔭下等待直升機的到來,兩只印有法國郵政代表色黃與藍的袋子就擱在腳邊。這天的直升機因為有更重要的醫療任務而延遲了好一陣子。在信件遞送的過程中,並非每站都能以直升機抵達,像是地處海拔九百三十公尺的村莊,就只能靠徒步或騎驢才能到達。

地處南印度洋、介於模里西斯與馬達加斯加兩國之間的世外桃源──留尼旺島,全島面積兩千五百一十二平方公里,是法國十二個海外省之一,馬法特(Mafate)冰斗就位於該島上。深及千尺的山谷,四周懸崖峭壁環伺,時而有高峰佇立其間,為馬法特冰斗的地形特色。如此天然屏障的地勢,也成為昔日逃亡黑奴的最佳庇護所。今日,想要來到這個被列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的世外桃源,途徑唯二:徒步健行或搭乘直升機。

奧古斯丁已投身郵務工作十多年,對整條路線相當熟悉。早期他就在留尼旺的拉波瑟松(La Possession)行政區以單車、摩托車或汽車進行送貨工作。這位四十歲的壯漢可以肩背十五公斤的郵件日行二十公里。在他的郵政職涯裡,百里路程花三天完成是常事。在沒有送件任務的工作日裡,奧古斯丁則會在位於拉波特(Le Port)行政區的郵政中心整理並準備下一批的遞送包裹。

當年,前輩蒂蒙(Jean-Marie Timon)服務了二十多年宣布退休後,奧古斯丁的太太克里斯特爾(Christel)鼓勵這位前運動員接下這份郵務工作。在高失業率的馬法特,這職缺對求職者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樣,奧古斯丁從當地都會區仙塞仕(Sans-Soucis)開始了這份工作,和日後的山區郵務工作相比,後者可說是超極限挑戰。

已有十年歷練的郵務士馬約特,走在羅望子平原上。他每週行腳二十七公里、在三個小島之間送信。

擁有全馬法特居民的電話

直升機抵達目的地,郵務士稍事整理了有著歲月痕跡的斑駁背袋後,開始了運送旅程。此行他將前往九個小島嶼,為一百六十戶、七百多名人口的村莊派送郵件。村莊多地處高山峻嶺,村民在種滿棕櫚樹、香蕉樹和木麻黃的偏遠地區裡,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他們多是十七世紀法國殖民時期,不堪強權統治而逃亡的黑奴後裔。其中有著二十一戶住家的馬盧爾(îlet à Malheur),其名稱源自於一八二九年發生的血腥屠殺。法語「馬盧爾」有災難、厄運之意,取此名乃因紀念當時逃難至此尋求自由,卻不幸慘遭白人殺害的四十多名黑奴其不幸的遭遇,有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意涵。途中,奧古斯丁偷閒地在馬盧爾一家雜貨鋪買了些巧克力棒和汽水,並從掛在木頭建築物上的郵箱取出郵件後,繼續工作。

尼旺島上的郵務士不是在郵政中心整理下一批遞送包裹,就是啟程準備送件。
除了少數地形許可之處可搭乘直升機以外,要前往大多數村莊都得靠徒步健行。

沿著小路前進,如果下一站過於偏遠難行,奧古斯丁會先在木麻黃樹下將背囊清理一番,輕裝上陣。路途遙遠、地形陡峭的馬法特冰斗,高度落差有時甚至會到一千五百公尺。「行走於馬法特冰斗要有的心理建設是:當你怎麼上山,就要有怎麼下山的心理準備。」眼睛望向遠方的下一站,奧古斯丁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不同於在大城市送信,山區郵務士還要留意路邊的野狗,然而對奧古斯丁來說,真正難捱的是烈日當頭的酷熱。一月的乾熱焚風直嗆心肺,遲遲未到的雨季,只見路上沙塵飛揚。望著路邊累累青實的芒果樹,汗如雨下的奧古斯丁推測:「下週應該就會成熟了吧!」

送信過程中,奧古斯丁總喜歡和居民聊天,對他而言,這是工作樂趣的一部分。簡單閒聊後,他們會在分開時互道珍重,這在歷經新冠肺炎肆虐後的二○二一年,意義尤著。

全法國有十三萬三千零六十五個郵件信箱,只不過,都不在奧古斯丁的服務範圍內。

在一個簡樸的木造房,奧古斯丁發現屋主還沒將郵箱內的郵件取走。「想必這家人去了城市度假吧。」奧古斯丁心想。「我的手機電話簿裡,載有馬法特冰斗地區每位居民的電話號碼。在送信過程中,如果住戶不在,我會撥手機通知對方。如果對方沒有回覆,我會將信件留在安全的地方,或是請鄰居代收,這裡的鄰居通常都住著他們的親戚。」

送信之外也幫忙回信

在法國偏遠地區,郵務士總是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即便網際網路暢行無阻的今日,留尼旺島的居民對郵務士仍相當仰賴。老年人與文盲總是請託他們代為回信與讀信,一些年長者甚至還會委託郵務士協助處理儲蓄等相關事宜。也有居民請奧古斯丁幫忙,將某協會發起的抗議封路請願書帶到鎮上。

馬法特冰斗的落差高達一千五百公尺,而對郵務士奧古斯丁來說,烈日酷熱最是難捱(左圖),和居民聊天是工作樂趣之一(右圖)。
另一個郵務士馬約特從冰斗入口的雜貨店開始他一週的郵務旅程。

有時候,因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郵件也會有未能送達的狀況,像是郵務士生病、新冠肺炎大爆發造成的封城,或是暴雨造成河流潰堤,導致道路無法通行等。

整個行程約在下午兩點左右結束,但此時奧古斯丁的工作尚未結束。每天下午他還會特地繞道回家,因為太太克里斯特爾會在院子裡等著他。她在前院設置了放有床鋪和餐桌的休息室,讓每次回到家的奧古斯丁在享用留尼旺島的傳統菜餚:米飯、豆類、雞肉咖哩以及燉鹿肉,並稍事休息後,得以精神飽滿的為下一趟工作做準備。

二○二一年一月四日,星期一,奧古斯丁步行二十三公里、三萬五千一百五十七步、爬梯三百五十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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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與我

【本期封面】攝影/王志宏
二○二一年八月,阿富汗風雲變色,塔利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該國政權,《經典》總編輯王志宏二十年前曾親臨阿富汗與伊朗邊境沙漠中的馬卡基難民營,進行採訪以及協助慈濟基金會的物資發放,彼時現實雖困窘,但仍有微弱希望可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