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而不休 不只為了養老金

十幾台電視台攝影機在麥當勞門市一字排開，鏡頭全聚焦在正職服務員徐富美身上。她不是速食店常見的打工學生，而是退休後重返職場的「高年級生」。面對記者會的大陣仗，七十歲的徐富美元氣十足地分享工作心得；在櫃檯前點餐、操作多元支付時，有禮又不失溫度與速度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符合人們印象中的「老」。

「退休時本來以為從此海闊天空，可以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但沒多久就變得度日如年。」三年前回到上班族生活、熬過初期不適應後，徐富美重啟了另一段人生，今年還獲得連鎖暨加盟協會「服務天使獎」表揚，讓她直呼是「此生最大的榮耀」。

隨著百歲人生的到來，退休後就要甩開束縛、逍遙自在的舊觀念已不再適用，「繼續工作」將不只出於財務準備，其實更是為了健康活躍地度過接下來的二十、三十或四十年。

甚至，這也不單單是退休族個人生涯規畫的問題。在少子化造成勞動力短缺的衝擊之下，政府與企業如何破除障礙，讓高年級生持續留在職場上創造價值，勢必將影響國家經濟發展動能。

「問題是我們真的能回去上班？」、「曾試圖再投履歷，但我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倡導初老人應返回職場的官員，一定沒有在面試官眼裡自己是珍稀動物的尷尬經歷！」在討論退休生活規畫的臉書社團中，不時可見網友發出類似的感慨。

儘管近年政府不斷呼籲民眾打消「六十五歲退休」的念頭、鼓勵退休族群重回就業市場，也制定了《中高齡者及高齡者就業促進法》與各項支援計畫，企業與社會是否已能敞開心胸歡迎高年級工作者？有意願繼續工作的高年級生，實際上又將面臨怎樣的就業環境、自己應做好哪些事前準備？

企業思維緩慢轉變中

從數據來看高年級生「退而不休」的趨勢，背後源自經濟及心理兩大需求。

一○四人力銀行調查發現，由於通貨膨脹飆漲，民眾自評退休準備金上升到兩千萬元，帶動中高齡主動應徵人數近三年成長23.4%；而再就業的首要原因為「與社會保持交流」(52%)，其次是「繼續賺錢」(25%)、「被社會需要」(14%)、「強化健康」(9%)。

只不過，求職者有心，雇主卻未必有意。「只要談到中高齡就業，媒體必問：企業是不是歧視中高齡？」針對這個萬年考古題，一○四中高齡人力銀行總經理吳麗雪表示，企業都不認為歧視中高齡，但普遍存有體力不好、記憶力差、倚老賣老或學習力低的刻板印象，「有選擇的話，企業不會選中高齡。」

「如果年輕人是金礦，中高齡至少是銀礦、而不是廢墟；當金礦稀缺時，就必須盡早開採銀礦。」一○四兩年前推出高年級嚴選人才服務，從缺工重災區的批發零售、餐飲、旅宿業切入，協助篩選合適人才、邀約面談，正是為了消弭企業既定的年齡刻板印象。

另一方面，一○四也幫忙高年級求職者「敲門」，專屬履歷表特別設計為不顯示年齡，避免在第一關就被淘汰。

「我們希望『搭起橋梁』，讓有人才需求的企業以及有工作意願的高年級見到面，緩解企業缺工、高年級也可回到職場發揮價值。」吳麗雪表示。這一切需要成功案例的累積，才能扭轉企業對於中高齡的迷思、建立彼此信心。

以六十二歲的零售店員戴娜為例，她曾投三百封履歷全無下文，直到加入一○四高年級嚴選人才、獲得企業任用，她善於與在地高齡顧客互動的優勢才被發掘，大幅提升門市的銷售力。

吳麗雪推測，當兩年後台灣成為超高齡社會、五人有一人是六十五歲以上時，可能才會有半數企業覺醒，「企業通常要等到『很痛』才會醒過來。」目前除了少數先知先覺的企業嘗試進用高年級之外，大部分其實沒意識到少子高齡化的嚴峻，仍維持過往的用人思維。

向來給人「年輕人打工」形象的麥當勞，早在二○一五年十五歲至六十四歲工作年齡人口達頂峰開始下滑時，就擴大招募中高齡等多元族群；也增設正職服務員，退休人士及二度就業占了八成。目前全台兩萬兩千名員工中，17%是中高齡及高齡、逾三千八百人，是台灣雇用最多高年級的餐飲業者。

打造友善高年級的職場，企業願意打開大門是跨出第一步，若要再進階，則需搭配「職務再設計」，也就是針對員工身心條件，透過環境、設備、流程的改善，達到排除工作障礙、提升效能。

「台北老爺餐飲部半年沒收到一張履歷！」老爺酒店集團執行長沈方正日前大嘆集團深陷缺工危機。為了號召五十五歲以上「壯幫手」加入，老爺集團大刀闊斧地將工作項目及時間拆解重組，讓職務更符合中高齡體能、易上手、彈性排班的需求，營造友善職場。

例如餐飲服務員，本來一人得完成擺盤、帶位點餐、上菜介紹、桌邊服務、結帳、清潔桌面等所有流程；經過拆解設計後，可讓壯幫手負責相對單純的項目、青年員工專注處理機動複雜事務，不同角色互助讓服務更順暢。

吳麗雪觀察，除了職務再設計，老爺集團也留意到中高齡的需求之一是人際互動及成長學習，因此開設品酒、筋骨紓壓、語文進修等課程，讓大家工作之餘還能兼顧樂活，一舉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