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連天烏克蘭 主權、老兵與性別之爭

協助歸國戰士重整退役人生,已成深陷鏖戰的烏克蘭最棘手的國家議題。

退役軍人托力克參加遊行後準備返家,但回不去的卻是心靈的平靜與現實生活的常軌。(攝影/Sandro Maddalena/PARALLELOZERO)
退役軍人托力克參加遊行後準備返家,但回不去的卻是心靈的平靜與現實生活的常軌。(攝影/Sandro Maddalena/PARALLELOZERO)

○一四年烏克蘭的「廣場革命」勝利以後,當時的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眼看大勢已去,隨之叛逃,但這並不能平息亂局,在烏克蘭東南部地區多個重要城市,爆發支持亞努科維奇、親俄且反對廣場革命的示威,開啟了後續更為暴力的武裝衝突。

烏克蘭東部兩省頓內次克(Donetsk)及盧甘斯克(Luhansk)的親俄派,在多數民眾的共識與支持下,強行霸占公共機關大樓與警察局,短短數日,烏克蘭的蘇聯歷史古礦區與經濟命脈,已旁落叛軍手中。時任臨時總統的圖奇諾夫(Turchynov),於二○一四年四月十五日通告全國百姓,正式啟動「反恐行動」,以壓制氣焰高漲的親俄叛軍勢力。大批政府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想以速戰速決的手段鎮壓動亂的東部區域,但雙方僵持不下而引爆成真正的戰爭,這場難分勝負的鏖戰,來來回回地,延續至今。

內外夾攻的棘手難題

七年前,恐怕沒有多少人會料想到,烏克蘭國土內會爆發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衝突。因為臨陣磨槍措手不及、專業軍力不足,所有上得了戰場的武器都付之厥如,只能躲在《布達佩斯備忘錄》(Budapest Memorandum)這份國際安全保障條約的保護傘下,勉力求自保。根據這份條約,烏克蘭自願放棄核武,而俄羅斯則承諾不會侵犯烏克蘭領土。但歷史早已讓我們認清一件事——這些不堪一擊的保障協定,只要任何一方違約,便一翻兩瞪眼,徹底破局。

烏克蘭曾為脫離俄羅斯侵占而苦苦奮戰,至今仍因親俄勢力不散而陷煙硝彈雨中。首都的主要廣場是紀念這段百年戰役的場域。

烏克蘭自獨立以來,一直深陷腐敗的寡頭政權中,難以掙脫,彷若宿命難逃,這個不斷活在俄羅斯威脅下的國家,惶惶不可終日,最終不得不面對殘酷的邪惡真相:戰爭。從二○一四年夏日到隔年二月,雙方衝突達到最劇烈的高峰,成千上萬的激憤民眾,不分男女老少,衝向最前線,誓死維護家園免受俄羅斯的侵門踏戶。事實上,在許多極其激烈與漫長的浴血奮戰中,最勇猛應戰的,往往是支持者與志願軍。

如此的背景與脈絡,造就了許多守護國家主權獨立的反俄軍營或志願軍組織,他們在軍事行動中,不畏槍炮,與國家軍警同進出,但卻保留一定程度的自主性,直到組織被遣散並納入正規軍隊。在真正落實部分《明斯克協議》(Minsk Protocol)之前,烏克蘭的衝突雖然被列為低強度之戰役,但仍造成外在建設的破壞與人員的折損,累累傷痕,創巨痛深。

民間組織幫助退役軍人以關係連結重建身心創傷與失調症狀。

算起來,烏克蘭最慘烈的一場衝突,是為爭奪頓內次克機場掌控權,最終演變成政府軍與分離武裝在東部鐵路樞紐傑巴利采韋(Debaltseve)的那場戰役。政府軍被徹底擊潰,傷亡無數。要求自主的親俄勢力大量使用火箭導彈系統,把整片區域炸毀,為躲開隨時發生的爆炸,平民與軍人被迫長時間藏身地底下避難。當時,死守頓內次克機場的政府軍,面臨叛軍猛烈攻勢與圍剿,不得不轉移陣地到地底下,並迫於需要而戴上特殊裝備的防彈面罩,為此還多了個「機器俠」稱號。深受戰火波及的當地居民,面對頻繁的連環爆炸,想要在街道上尋找親人支離破碎的屍體,不僅徒勞,也危險,眼下唯一的存活之道,就是躲到地下避難。戰亂結束後,有好長一段時間,許多人仍拒絕離開他們的地下防空壕,不敢回到地面上生活。

從戰爭創傷中站起來

英國實驗心理學家查爾斯.邁爾斯(Charles Myers)以「彈震症」(Shell Shock)或「炮彈休克」來解釋一戰期間飽受炮彈驚嚇的創傷者症狀。過去幾年來,隨著這方面的醫療研究越來越詳盡完整,這病症名詞已被「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取代。這種遭遇重大創傷或災難後出現的特殊精神狀態,彷若野火燎原,在烏克蘭遍地燃燒。

伴隨衝突而衍生的經濟危機、國內流離失所民眾日益增多、失業問題以及成千上萬飽受「創傷後壓力」症狀之苦的烏克蘭家庭,這些內外夾攻的棘手難題,加倍突顯政府的無能與力不從心。雪上加霜的是,這個國家並未建立解決心理問題的治療制度與方式,於是,二戰後的倖存者,以及被蘇聯派去阿富汗作戰的老戰士,只能藉助傳統的飲酒習性,把酒精當消除百病的萬靈丹,以伏特加來驅逐揮之不散的戰後創傷。

從戰場退下的戰士,正接受為期兩週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療程。

就連曾經遠赴他國拚死作戰的「退役軍人」這詞彙,在烏克蘭社會也有另一番特殊的解釋與禁忌。這群為國奉獻、理當被感念的老兵,功成身退、榮耀歸國後,卻因國家缺乏科學與文化的素養與根基,無從建構安置大量退役軍人的機制,而衍生層出不窮的社會問題。

協助戰場老兵重返文明社會的沉重負荷,落在許多非政府組織的肩上。譬如在亂世中應運而生的非政府組織「勃巴緹米」(Probatimi),一肩抗起照顧退役軍人適應、重新融入社會。組織的創辦人丹尼蘇(Denysoy),立志結合身體動力於心理治療來貢獻專業,這位年輕心理學家以「身軀發展心理學」為根基而發展的治療方法,對初期與後期的「創傷後壓力」患者頗有療效,且成果斐然,尤其當退役軍人被問及個人目標時,大多在治療後能對答如流,進展顯著。

部分訓練以小組方式進行,帶領患者遠離人造區域,浸淫於大自然中,並禁止使用電話與電腦。這項治療的目標是在強調社會性反射與連結,藉此刺激患者的自我意識,與對他者的認知。其中最基礎的面向,是提供退役軍人彼此扶持、互相幫助的正確工具,開發修復過程不能或缺的「信任感」,邀請身經百戰的人分享經驗,讓正在受苦的患者因被認同而樂於走出絕境。

米郭拉退伍後接受政府分配的農地,拿起鋤頭,成了草莓農。

除了協助退役軍人,「勃巴緹米」也為軍人的妻子與伴侶量身定制符合她們情境的特殊課程與療程,其實,這群配偶所承受的創傷,往往不比在前線衝鋒陷陣的軍人少。曾在「頓巴斯衝突」戰場上身兼軍醫與軍人的柯羅迪洛(Ighor Kholodylo)指出,面對久戰沙場的丈夫沓無音訊,又生死不明,許多妻子與伴侶因長時間的壓力積累所導致的「創傷後壓力症狀」、後遺症與相關的傷害程度,經常比軍人所受的衝擊,還要嚴重與長久。

~以上為文章之部分節錄,僅供「非會員 1 」閱讀,全文及更多精彩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線上會員籌備中 敬請期待

本文出自

極境之鯨

【本期封面】攝影/金磊
身為海洋王者的虎鯨,在冰天雪地的挪威極圈裡,尋覓隨著季節更替而進入峽灣的龐大鯡魚群。在這個極圈環境與多生物相互交錯的大舞台上,我有幸於水下遭遇虎鯨群體奮起捕獵鯡魚球大戲。或許早已熟悉牠們的樣貌,或許只是從面前經過短短幾秒,但仍因為能與海洋王者近距離照面而欣喜若狂,且再次折服於牠們優雅與震攝並存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