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魯的的喀喀湖 欲哭無淚的悲傷

乾旱及環境汙染造成秘魯的的喀喀湖及其支流莫大的生存威脅。環保人士約蘭達坐在潺潺流水的哈頓艾魯河畔,愁眉不展。

環保人士約蘭達坐在潺潺流水的哈頓艾魯河畔,愁眉不展。(攝影/Musuk Nolte/Panos Pictures)
環保人士約蘭達坐在潺潺流水的哈頓艾魯河畔,愁眉不展。(攝影/Musuk Nolte/Panos Pictures)

年來,秘魯東南部城市普諾(Puno)雨量逐年減少、下雨頻率降低的狀況令人憂心,鄰近的的的喀喀湖(Lake Titicaca)減少的雨量甚至超過一千公釐。當地賴以為生的農牧業面臨嚴重考驗,在沒有水、沒有牧草的情況下,放牧的牲畜枯瘦如柴,普諾的農牧民們只好忍痛,以賤價售出家中牲畜,換取現金,維持生計。

這些年來,雨季對高緯度的米拉弗洛雷斯區(Miraflores)來說,已完全失去雨季該有的樣貌。「天空布滿了烏雲,大而厚重的雲層,好似懷胎九月婦女的孕肚,然而烏雲散開,天空卻只落下幾滴雨點,完全不足以解大地的渴。這情景好比孕婦在分娩時,遇到了小產,孩子無法平安生下般的令人失望。以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母親那一輩的人就會對神靈進行祈求,祈求的儀式與行為,以克丘亞語來說就是Sulluy。」漫步於失色的米拉弗洛雷斯草原,五十二歲的胡安娜.瑪曼尼(Juana Mamani)說道。

在的的喀喀湖區聯合婦女水資源保護網路協會(the network of United Women in Defense of the Water:Lake Titicaca)擔任祕書的瑪曼尼和鄰居們對於當地降雨匱乏的現象,相當無奈也毫無頭緒。整個普諾地區都深陷在雨量短少的困境,瀰漫著一股坐以待斃的恐慌。

根據秘魯國家氣象水文局(National Meteorology and Hydrology Service of Peru,Senamhi)在二○二三年提出的報告指出,近年來,秘魯十三個高地省分中,高達十一個省的降雨量低於平均值,僅鄰近亞瑪遜河的桑迪亞(Sandia)以及卡拉瓦亞(Carabaya)兩省尚處於正常值。

的的喀喀湖支流科塔河在流入南美洲最大淡水湖泊前,遭受到流域沿途的工業與礦業汙染外,普諾區的首府胡利亞卡產生的廢水也是汙染源之一。

晴空萬里下的隱憂

缺乏降雨,許多農民與畜牧業者生計受到威脅。他們無法再繼續種馬鈴薯、酢漿薯、豌豆、彩藜和大麥等中南美洲傳統蔬菜;也沒有足夠的水與水草等飼料繼續豢養家禽家畜,家中的牛棚羊圈馬廄裡的牲畜,個個骨瘦如柴、營養不良。就一個50%經濟活動仰賴農牧業的國家,終日的晴空萬里並非好事。

旱作農業盛行於秘魯,普諾區是其中之一。不靠技術性灌溉的旱作農業區,降雨的頻率與水量的重要性自是毋庸置疑。也因此聖嬰現象下的天氣異常,嚴重影響了普諾區的諸多省分,農業受到的衝擊,不言而喻。

秘魯國家氣象水文局對於出現乾旱、寒冷以及強烈太陽輻射三大現象的秘魯高原(海拔三千八百公尺至五千五百公尺),將其長期降雨量低於正常水平的氣候現象,依乾旱的類型與定義,列為氣象乾旱(meteorological drought)。

氣象學家表示,做這樣的定義並不簡單,需要加進很多因子,包括聖嬰現象(El Niño)、反聖嬰現象(La Niña)以及沿海聖嬰現象(Coastal El Niño),此外,風象、海平面溫度和濤動(oscillation,赤道附近太平洋東西處的氣壓變化)也是重要的因子。「以前從未有天氣變遷這回事。如今因為它,一切都變調了。」瑪曼尼站在一艘廢棄船旁,憂心忡忡地說道。這艘原該停泊在水岸的船,如今擱淺在這乾旱後的大草原上。手機上的谷歌地圖可能尚未更新,因為藍點顯示瑪曼尼所在的位置距離的的喀喀湖約數公尺,然而實際上她卻是位在距離湖岸邊好幾公里處,駐足的草地下,則原本是的的喀喀湖的湖面。

過去人們必須划著小船才能到此採集托托拉(巨型蘆葦莎草),旱災造成水涸舟停,草木枯黃,腳下泥沼讓前來採集的農民深陷其中、寸步難行。

此時,一對夫婦像是孤獨的流浪者,遊走在這大片草原上尋找著托托拉(totora),那是一種分布在的的喀喀湖周邊的原生巨型蘆葦莎草,當地人常用其做為牲畜的食物。他們必須再往前走才會找到托托拉,原本的生長區因為降雨量減少的因素已經消失。必須非常小心的是,看似無害的草叢,有些底下卻暗藏著深不可測的水窪,一不留意,不管是人類或動物,都有可能被吞噬而沉入水底。

當地人熟知這點,因此會謹慎地計算著步伐。一個月前,瑪曼尼曾在附近發生意外。「當時只有我一人,掉入水窪的當下相當害怕。幸好我急中生智,抽出身上的刀子割下身邊的托托拉做成草繩綁在身上,再將另一端拋綁住離水窪稍遠的托托拉,終於全身而退。」心有餘悸的瑪曼尼回憶道。

類似的經驗發生在不少普諾區的居民身上,幸運者能像瑪曼尼一樣全身而退,運氣差者則就此與家人陰陽兩隔。

來勢洶洶的乾旱

瑪曼尼和她的鄰居胡安妮塔.拉奎斯 (Juanita Laquise)以及西斯托.蘇波(Sixto Supo)上尉,要傳達一個訊息給大家:卡帕奇卡(Capachica)已不再是從前的卡帕奇卡了。今日漫步於卡帕奇卡半島上的大草原,只能憑著想像力加上昔日記憶,才能拼湊出這個位於的的喀喀湖的小鎮昔日的美麗與榮耀。

位於拉雄(Llachón)的科爾帕(Ccollpa)湖濱,幾年前還是個觀光勝地。如今則成為垃圾四散、充滿枯枝敗葉的廢棄湖灘,昔日遊人如織的碼頭也由於湖岸線的變化而消失不見。「從前的科爾帕海灘風景如畫,遊客熙熙攘攘絡繹不絕。我們幾個朋友總是一下跳入湖水游一小段後,上岸休息,之後再跳下游泳,來來回回地,好不愉快。」瑪曼尼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地說道。

從科爾帕湖灘到人口稠密的拉普拉(Llapura)區,大約需要數小時的路程。「從前這裡種植馬鈴薯。」瑪曼尼說道,「我還是小女孩時,常在這裡的湖邊發現鳥巢後,撿拾裡面的鳥蛋回家煮來吃。也常在湖邊用小網捕魚,有時甚至可以有滿滿兩桶的漁獲呢。不過,一切僅剩回憶,我們都很傷心也擔心未來究竟會發生甚麼事?」胡安妮塔落寞地說著。

對於以農業為生的人們來說,水資源短缺是項致命的威脅。根據普諾農業土地局表示,二○二二年到二○二三年之間普諾出現的旱象造成了農業災害,土地貧脊下,農作物產量下降近53%。氣候變遷下影響的降雨短缺已成為全世界刻不容緩亟待解決的課題。

萬畝良田變成廢耕地。昔日盛產農作物如馬鈴薯、麥類、穀類作物的華塔區,今日則因硝酸鉀等有毒物汙染而變成雜草叢生的荒原。

根據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簡稱FAO)近期的一份報告,乾旱是影響全球農業發展最嚴重的氣候現象之一。

事實上在二○二三年,超過65%的農業損失是由乾旱所造成,這種情形特別是發生在像秘魯這樣的中低收入國家。

觀察到長期萬里無雲、冷颼颼的天空與貧脊的田野,普諾地區的居民實在無法說出當地的雨季究竟會開始於何時、結束於何月,一切都亂了套。

「九○年代也曾發生乾旱,水位也曾因而降低,但情況都沒有現在這麼糟糕。」在周邊盡是枯萎的蘆葦草旁說話的瑪曼尼,謹慎地避免被草原裡的厚泥沾滿一身。

太陽底下沒甚麼新鮮事。普諾過去亦曾經歷過乾旱。西元十世紀,阿爾蒂普拉諾高原(Altiplano)發生的嚴重乾旱導致蒂亞瓦納科帝國(Tiahuanaco-Huari empire)衰落;而在過去的四十年裡,秘魯最嚴重的乾旱發生在一九九二年,當時普諾地區的省分慘遭農牧業的巨大損失,其中影響最劇烈的就是普諾城。

蘇波上尉表示,他居住的社區與鄰近幾個社區的人口都因為降雨匱乏而減少。年輕人為了生計,紛紛遠走他鄉到大城市像是普諾城或胡利亞卡(Juliaca),那裡的工作機會多,缺水問題也較鄉下輕微。

然而,年輕人紛紛出走、社區裡住著的盡是老弱婦孺,似乎也對當地發展造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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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蘇丹

【本期封面】攝影/Ivor Prickett/Panos Pictures
蘇丹士兵駐足回首曾經人聲鼎沸的艾沙比市場,如今景象冷清殘破不堪。二○二三年開始的蘇丹戰事,一年半後,戰亂仍看不到盡頭,期間十五萬人喪命、一千萬人流離失所,這個非洲面積第三大的國度,很快即將淪為全球難民人數最多的國家。戰爭的禍首總自詡為正義之師,實則皆為金錢權力的利益盤算,受難的永遠是無辜的蒼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