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魅影 吉爾吉斯雪豹觀察日記

遺留在小山丘下的新鮮糞便、爪印與尿液的痕跡，這些由來無影去無蹤的「山中之鬼」所留下的蹤跡，遍布於吉爾吉斯的撒樂恰特－阿勒塔什(Sarychat-Ertash)自然保護區之中。

「在保護區內，牠們所留下的蹤跡幾乎隨處可見，不過若想親眼見到牠們的廬山真面目，除了必須仰賴多年的訓練，運氣還得要夠好。」庫班(Kuban)說道，即使是身為一位生態主義者，同時也是吉爾吉斯雪豹基金會(Snow Leopard Foundation)的董事的他，也只見過雪豹少少幾次。

雪豹是世上瀕危的大型貓科動物之一。在吉爾吉斯的山林中，一九八○年代時大約有一千四百種動物，今日已減少到僅剩約三百種左右。

在蘇聯統治時代，雪豹因為牠們那價值五百到一千美元的毛皮而被大量捕獵，幸運的是，在一九九九年，獵捕雪豹正式被法律所禁止。

然而，即使逃過了被捕獵的危機，雪豹的棲息地仍然隨著人類的發展而漸漸地被奪走，為了保護這些大貓，吉爾吉斯政府在國內設立了許多保護區。設立、劃分保護區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除了劃分的區域必須是雪豹的棲息地，同時也需要是牠們的獵物所生存的環境，以確保雪豹「食住無虞」。這些保護區禁止放牧，同時也禁止盜獵者進入，僅有合法且登記過的人能出入，如護林員或環境保育人士。

撒樂恰特－阿勒塔什自然保護區成立於一九九五年，其一千四百平方公里的幅員內棲息著約十八隻雪豹，是世界上雪豹「豹口密度」最高的區域。如今在保護區內可見野山羊與盤羊的蹤跡，牠們正是雪豹的主要獵物，能看到牠們代表保護區內的生態系是健康的。但即使有這些健康的跡象，雪豹棲息地的保護仍然需要環保人士不倦地遊說與良好的大眾教育來維持。

合法狩獵成為保育助力

然而，保護區的周圍即是特許狩獵區，許多獵人來此獵捕馬可波羅盤羊(別稱帕米爾盤羊)。

在吉爾吉斯境內狩獵，政府會收費一隻動物七百二十至五千美元不等的價格，取決於獵物的種類與棲息地；而外國獵人每年能為吉爾吉斯政府帶來接近一百萬美元的收入。諷刺的是，打獵竟然成為保育行動的助力，根據吉爾吉斯法律，打獵的收入有35%用來支付約六十名職員的薪資，這些職員包含巡邏警務員與反盜獵者；25%補貼給靠近狩獵場地的當地社區，最後的40%則是用於資助保育活動。這意味著，適度開放合法狩獵與收費，能讓保育組織得以維持運作，並避免讓動物的數量減少，同時也能對抗盜獵行為。

但是庫班仍然很沮喪，他說道：「幾年前開始出現獵人賄賂巡邏員的現象，而我們無從得知這種事情何時會發生。幸運的是，我們抓到了一部分的人，但仍然防不勝防。」這些保育人員的職責是保護環境、阻止盜獵者，但他們每個月的薪水卻只有約九千索姆(約不到一百美元)，而且還得自己負擔汽油、交通，甚至是食物。「他們有時連巡邏都省了，當需要統計動物的數量時，他們就捏造假的數字充數。」

因此，庫班與雪豹基金會從不依賴政府的動物普查數字，為了確實有效的觀測雪豹的活動，這些保育組織需要更精確的數據，因此庫班每年都雇用專屬的巡邏者，甚至自己親自一同前去觀察，最後提出自己的數據報告。每年秋天，庫班與他的團隊會在保護區內設置隱藏攝影機，觀察動物的生活，這些攝影機會在春天時回收，以便團隊搜索並記錄動物的數量。

今年四月底，下了場大雪，因此今年的遠征被迫推遲，庫班與團隊必須等到雪融化後才能上路。

前往保護區的車程十分遙遠，長達十四個小時上下，取決於路況。在路途中，庫班發現他的豐田休旅車好像有點狀況，但還是持續前進。抵達小屋時，已近午夜時分，而其他三名巡邏員在前一天就先抵達，以勘查現場情況與路況。不過，接下來幾天的旅程將在馬背上繼續，「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車子可是過不去的，要騎馬跟徒步去追蹤野生動物跟回收攝影機。」

隔天早上，庫班是最早起床的人；小屋位於一座山谷旁，周遭只有山脈，放眼望去不見樹木與綠色植物，只見岩石、碎石與沙子。庫班突然指著小屋的左側，悄聲說道「你看，是盤羊！別作聲，從這裡觀察就好。」隨著旭日東升，這隻年輕盤羊的身影於晨曦中漸漸變得清晰，盤羊轉頭望向我們，又望向山脊緩緩升起的太陽，彷彿在向我們展示這美麗的景象一般。

在狩獵區生長的盤羊一旦看到人類便會轉頭逃跑，即使是在保護區，也需要多年的時間才能讓牠們放下對人類的戒心，若是靠得太近牠還是會逃跑。但看到牠們不再將人類視為絕對的威脅，仍著實令人欣慰。

早餐後，庫班把大家叫到一塊，開始分配各自的回收點。兩位巡邏員將前往回收四十公里外的攝影機，其餘成員則會走一條較短的路線，但可能會在途中的一間簡陋小屋待上一或兩晚。在知曉自己的任務後，巡邏員便開始準備各自的坐騎。

第二條路線約耗時六個小時，在抵達小屋途中必須回收三台攝影機，途中行經上坡下坡、山脊與山丘、深及腰際的河川，以及一些連馬蹄都難以通行的路線。保護區充滿了野生動物：成群的盤羊在我們面前走過、站在山巔的羱羊、土撥鼠的洞穴隨處可見、熊的蹤跡出乎意料的多。

「如果你看到熊，夾緊馬腹，跑得愈遠愈好！」艾米爾打趣地說。

行經途中，庫班與貝納奇爾開始回收攝影機，而其他人則繼續前進。他們在山谷中尋找著雪豹可能會走的路線，庫班試著嗅出雪豹的味道，並找出牠們與其他動物的糞便，庫班留意巨石或小山丘底下是否有雪豹的尿跡。「當你對這些蹤跡熟悉了之後，就會發現它們隨處可見，甚至只要觀察鳥類，就能察覺周遭是否有掠食者正潛伏著。」他說道。

在保護區打滾多年，庫班對於這裡的細節、地形、動物的習性瞭若指掌，他曾經為了研究環境，在這裡住了三個月，而他願意繼續在這裡研究十年。他想知道這些大貓住在哪裡、在哪裡狩獵、季節性遷徙的距離，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