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危機 來自野生動物的致命病毒

從愛滋病到流行中的新冠疫情,人類恐懼的致命病毒,有可能來自野生動物嗎?

黎明時分,蝙蝠離巢之際,研究人員在雅溫德的民宅旁捕捉蝙蝠採集樣本。(攝影/Jean-François Lagrot)
黎明時分,蝙蝠離巢之際,研究人員在雅溫德的民宅旁捕捉蝙蝠採集樣本。(攝影/Jean-François Lagrot)

過滿是灰塵的車窗望去,眼前只有一望無際的森林,四位研究人員乘著四輪傳動汽車,在顛簸的紅土路上孜孜矻矻地賣力前進著。這種情況對新興與再發病毒研究中心(CREMER,又稱克雷默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員們而言並不罕見,從二○○五年至二○一五年,十年的時間,研究小組幾乎走遍了整條喀麥隆(Cameroon)南方的邊界,為的是研究愛滋病毒的來源。事件源起於一九二○年,一名剛果獵人意外感染了HIV病毒(人類免疫缺乏病毒),原因可能是遭到大猩猩咬傷,病毒隨後蔓延至海地,並在一九八○年代於美國大肆流行。研究的目的便是查出原本寄宿於野生動物身上的病原體,是如何突變成人類的疾病;並在新的可疑病毒出現之際,得以及時察覺,並對全世界做出警告。

「病毒獵人」追緝元凶

夕陽西下,一大群黑影從森林飛撲而來,在天空上形成一片壯觀的烏雲。這片「烏雲」的真身就是蝙蝠,伊諾森特、艾米、喬瑟夫與湯瑪斯為了研究牠們,跋涉千里來到比平第鎮(Bipindi)這個全喀麥隆最潮溼、塵土飛揚的角落。研究人員們身穿白袍、頭戴頭燈、面覆口罩、戴著橡膠手套;四名工作人員輕手輕腳地在兩棵棕櫚樹之間掛上兩面大網子,他們可說是名符其實的「病毒獵人」,專事研究網子所捕獲的蝙蝠及其糞便與唾液,並以這些樣本研究病原體是如何突變成人類的致命疾病。

昨天他們捕獲了九十隻食果菊頭蝠,領隊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獵物」放進麻袋。研究計畫與法國發展研究院(IRD)合作,旨在研究病毒,如冠狀病毒或是絲狀病毒,即使它們導致的症狀不盡相同,不過如H1N1、MERS、SARS、伊波拉病毒、馬堡病毒等近代曾肆虐的疾病,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些病毒都是由動物所傳播、變異到人類身上。

根據美國衛生及公共服務部(HHS)的數據,新興傳染病中,這些「人畜共患」疾病就占了四分之三,而這些傳染病發生的頻率正在不停增加中。

在雨林中蒐集大猩猩與羚羊糞便樣本。
野外建立的簡易實驗室,能在一個鐘頭內完成採集到放生的整個過程。

「釐清並記錄病原體從動物傳到人類的過程,能夠讓我們更加認識傳染病,甚至能預測它們何時可能會流行。」瑪汀(Martine Peeters)說道,她是知名的病毒學家,更是IRD的研究主任,前面提到遠赴喀麥隆調查的研究人員就是她所派遣的。這項計畫在二○一六年啟動,研究的標本多達一萬一千件。「在蝙蝠身上,我們發現了許多種絲狀病毒,以及至少兩百種的冠狀病毒,其中七種已經突變為傳人的病毒,有三種將導致嚴重的疾病。」「病毒獵人」已鎖定了周圍幾處遭新興人畜疾病影響的區域。瑪汀表示:「喀麥隆南部的生物多樣性豐富,加上人類與野生動物的接觸極為頻繁,讓這裡變成新興疾病的熱區。」

「美國預測計畫」(American PREDICT project)曾經發現一千兩百種以上的病毒,旗下的微生物監測部門針對幾內亞到剛果民主共和國一帶,以及東南亞做進一步的病毒研究。這些緩衝區杳無人煙,卻具有高度的汙染風險,「富含病毒」的物種包含與人類基因極度相近的物種,例如齧齒類動物與昆蟲,而其與人類的接觸與日俱增,其中又以蝙蝠與大猩猩為最大宗。

只要排遺 不要傷害

還不到早上十點,烈日已高懸空中,熱得人暈頭轉向。四位研究人員則早已著手準備好簡易的實驗室:一張摺疊桌、外科器具及用來製造密閉空間的大垃圾袋。熱氣與緊身的工作服,讓他們滿頭大汗,眼鏡也都起霧,小心翼翼地採集著動物的唾液、毛髮、糞便、血液樣本,採集完畢後,蝙蝠們便被放回野外。

在接下來的一週內,這個過程將不斷重複。經過標籤、登錄、分類,最後這些樣本將被帶回位於喀麥隆首都雅溫德(Yaoundé)的克雷默實驗室,做進一步的病毒研究。這些研究心血能讓感染源資料庫(迄今已有約兩千種)更加完整,成為研究者研究新興病毒的助力。

病毒學家蓋桑(Antoine Gessain)與他所屬的巴黎巴斯德研究院(Pasteur Institute),正在研究從NHP(Non human primates,非人類靈長類動物)傳染到人類的危險因子。「其中很可能的關鍵因素就是接觸了生物體液,例如被咬了一口,又或是一頓野味大餐,都可能是致病原因。」在二○一五年出版的期刊《臨床傳染病》(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中收錄他的一篇文章,內容提到那些經常被猿猴或猩猩咬到的獵人,得到T淋巴細胞病毒(HTLV-1 retrovirus,一種感染白血球的病毒,能導致白血病)的機率是未被咬過的獵人的六倍。

研究團隊的任務尚未結束,他們的下一站是喀麥隆與赤道幾內亞的邊界。他們將在坎普馬安國家公園(Campo Ma’an National Park)追蹤猿猴、大猩猩與黑猩猩,國家公園面積廣達兩千六百平方公里,共有一千五百種以上的植物(其中有一百一十四種特有種)、八十種哺乳動物與三百零二種鳥類。瑪汀承認這過程並不總是那麼順利「有時我們追著牠們的蹤跡兩個星期,卻只能找到大概十五個樣本。」因為科學家們尋找的是非侵入性樣本(例如血液為侵入性),因此糞便即是他們僅能設定的少數樣本。

研究團隊每個月前往野地捕捉蝙蝠進行採檢。
採集樣本存於冷凍庫中,至今已達一萬兩千件。

為了能順利追蹤這些靈長類動物,團隊請到了當地的「叢林之王」──巴卡人(Baka people)。兩位敏捷的嚮導名叫格藍與金馬利,他們比任何人都還要熟悉這片由藤蔓與樹幹糾纏而成的迷宮。他們手握開山刀,在這條看似無處可走的綠色隧道中成功地開出一條小徑。樹皮、青苔從四面八方宛如雨點般落在探險隊員們的頭上,四周只有皺巴巴的葉子與數不清的斷枝。

費了一番功夫,團隊終於採集到七份糞便「這說不定是我們追蹤多年的一個黑猩猩家庭所留下的!沒想到牠們還活著,這真是個好消息!」團隊中最年長的艾米悄聲說道,他曾在此區參與同樣關於愛滋病起源的研究。這些靈長類的DNA將在實驗室中被逐一分析,而牠們的數據將載入IRD所創造的資料庫中,資料庫於二○○○年創建,至今已有超過一萬兩千筆數據;有了資料庫的助力,團隊得以監控動物們的健康狀況,當然,還有牠們身上可能存在的病毒。在這之中,有一個物種與人類的基因相似程度高達98%,也因此開闢了病毒傳播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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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與我

【本期封面】攝影/王志宏
二○二一年八月,阿富汗風雲變色,塔利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該國政權,《經典》總編輯王志宏二十年前曾親臨阿富汗與伊朗邊境沙漠中的馬卡基難民營,進行採訪以及協助慈濟基金會的物資發放,彼時現實雖困窘,但仍有微弱希望可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