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境的俄國夢 動盪局勢下的世界一隅

緊鄰北極圈的斯瓦巴群島上,坐落著俄羅斯的煤礦重地巴倫支堡。烏俄衝突升溫,劍拔弩張的情勢下,人口組成多元複雜的小鎮上,居民各自的政治立場即便不同,在這個「急凍方舟」中卻也能和平共處。

烏俄衝突升溫,劍拔弩張的情勢下,人口組成多元複雜的小鎮上,居民各自的政治立場即便不同,在這個「急凍方舟」中卻也能和平共處。(攝影/Agostino Petroni/Parallelozero)
烏俄衝突升溫,劍拔弩張的情勢下,人口組成多元複雜的小鎮上,居民各自的政治立場即便不同,在這個「急凍方舟」中卻也能和平共處。(攝影/Agostino Petroni/Parallelozero)

威國土最北的斯瓦巴群島(Svalbard)有一句俗諺:「在大陸(指歐洲)看到樹木時,記得擁抱它,因為回來後就看不到了。」這句話說明了當地的環境是多麼荒涼且嚴酷。

斯瓦巴群島位於挪威與北極點的正中央,天候允許時,島上也僅有直升機、雪上摩托車或船隻三種交通方式,由於時常有北極熊出沒,居民們外出時必備一挺步槍。群島中最大的島嶼斯匹茲卑爾根島(Spitsbergen)上,有隆雅市(Longyearbyen),以及巴倫支堡(Barentsburg)二大聚落,隆雅市的居民主要為挪威人,巴倫支堡的人口則以俄羅斯與烏克蘭礦工為主。

斯瓦巴群島地圖。

一望無際的冰原上空,一架Mi-8直升機呼嘯而過,緩緩降落於巴倫支堡,機上的乘客是結束比賽後返家的足球隊員,他們剛完成與隆雅市的足球交流賽。與挪威的交流賽歷來敗多勝少,但比勝負更重要的是延續長期以來的傳統。巴倫支堡建立於一九三二年,當時俄羅斯還被稱為蘇聯,因應領導人史達林發展工業化的方針,產生了大量的煤礦需求,巴倫支堡因而崛起。全盛時期,巴倫支堡的人口曾經高達兩千四百餘人,如今衰退至僅剩當時的六分之一左右。直升機降落,足球隊員們魚貫下機,或許是因為疲憊,又或是因為北極圈零下數十度的寒風刺骨,為了向駕駛員們致意而伸出的右手顯得微微顫抖。

巴倫支堡是為紀念發現斯匹茲卑爾根島的荷蘭航海家巴倫支(Willem Barentsz)而得名。

蘇聯落日餘暉下的礦業重鎮

時光飛逝,居民來來去去,村中的許多設施早已淪為廢墟,見證巴倫支堡的崛起與沒落的,只有廣場上眼神肅穆的列寧像。雕像的背後矗立著一座紀念碑,上頭以俄文鐫刻著:「實現共產主義」。在蘇聯解體多年後的今天,巴倫支堡仍處處可見共產主義的影子——全鎮的四棟住宅規格與配置皆完全相同,三餐皆由食堂供應,日用品則從合作社購買,費用由類似信用卡的載體支付,直接從工資中扣除。

村裡的住宅配色活潑,與神情肅穆的列寧像形成鮮明對比。

「巴倫支堡就像一艘太空船,裡面有你需要的一切,但你無法離開這裡。」鎮上的醫生維塔利(Vitaly)說道,午後兩點的窗外,天色早已全黑,我注意到整棟醫院空蕩蕩的。「目前沒有任何病人住院。」維塔利推推眼鏡告訴我,他最近才從聖彼得堡搬來這裡,剛好遇到北極圈附近的永夜期。「有趣的是,我每天睡覺時都夢到太陽升起。」維塔利笑著說道。整間醫院除了他,只有一名來自塔吉克的主管,以及一名牙醫、兩名護士。「由於醫院周末休假,所以當地人常常開玩笑地說:『如果要死,請等週一醫院開門。』」維塔利看來一派輕鬆,但他與同仁們肩負的責任十分沉重,若遇到急病的患者,他們必須做出迅速且準確的診斷,因為離巴倫支堡最近的醫院遠在挪威大陸,必須搭上兩個半小時的飛機,他們第一時間的判斷與處置,往往決定了患者的生死。

小鎮醫生維塔利表示,這裡的居民結構宛如命運共同體,每天都要見面生活緊密相連。

維塔利的合約將在兩年後到期,屆時有何打算,他自己也不知道。「看看俄羅斯本土的情勢,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走吧!」陷入僵局的烏俄戰爭,在這座小鎮上就有如佛地魔的名字一樣,是不能說的禁詞。「或許你會好奇,為何這裡的人絕口不提戰爭情勢?那是因為大家的背景都不同,因此對戰爭的立場與解釋也互不相同,與其造成無謂的爭論,不如彼此心照不宣。」維塔利謹慎地說道。事實上,俄國當局對政治議題打太極的高超技巧有其悠久的歷史,早在一九二五年,俄國小說家布爾加科夫(Bulgakov)就曾在他的作品《狗心》(Dog’s Heart)中寫道:「為了你的消化著想,最好別在飯前閱讀蘇聯的報紙。」聊著聊著,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直升機飛行員馬拉(Marat)探頭往窗內窺望,此時的他已經換掉駕駛服穿上便服前來拜訪,政治話題也點到為止。在這個迷你小鎮,人跟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祕密,每個人每天會碰上好幾次面,居民們透過社群軟體相約健行、運動、看電影或去三溫暖,每次的相遇都像是劇本般規律且自然,彷彿活在一齣情境劇裡。

無論對來自俄國的校長(左圖),還是從烏克蘭來的一家子(右圖),巴倫支堡都是躲避戰火的避風港。

當然,大多數人都不是為了交朋友才來到這個世界邊緣的,那又是為了什麼而來?對許多人而言,巴倫支堡是遠離烏俄戰亂的棲身之所,「巴倫支堡對我來說就像避風港。」亞歷山大(Alexander Yatsunenko)就是其中之一,四十五歲的他來自烏克蘭東部頓巴斯的盧甘斯克(Luhansk),被煤礦坑燻黑的臉藏不住他親切的笑容,但相對於他隨和的個性,他對政治的立場明確且堅定:「我們全都是俄國人,是不可分割的。」

礦坑的木牆上仍貼著褪色的蘇聯時期海報,彷彿想以已逝榮光來激勵著礦工。亞歷山大將裝備搬進室內,並將紅色頭盔上的頭燈關上。「坑道裡的工作雖然辛苦又危險,但我還是很開心,我在為對的人做對的事。」他稍作停頓,喝了口水。「我體內流著礦工的血脈,我的父親和祖父都是幹這一行的。」亞歷山大在五年前來到巴倫支堡,擁有豐富採礦經驗的他在這裡如魚得水,薪酬是以往在烏克蘭的三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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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信史之發軔

【本期封面】圖片/Diego Ruschel/Fort Zeelandia Museum
這幅畫是眾多傳世的十六、七世紀史畫之一,台灣沒有文字的年代都靠西荷等船艦上的水手和畫師,將看到的福爾摩沙從不同角度繪出,在陳舊色調中見到大船小艇圍繞當時的大員海面,自此台灣不同於過去的漁獵與部落農業,被碰撞出現代文明火苗。台南建城四百年,借用荷蘭奧地利等珍貴的國家檔案與圖資,是解讀台灣身世不可少的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