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東忘西」正常嗎？

出門了，反手將門一帶，確定關好門了，步下樓梯，緩步上路，往捷運站走了約五分鐘之遙，突然發現手機忘了帶。「要不要回去拿？」開始確實有點猶豫。

但心想：「不帶手機，怎麼行！手機是現代人的耳目，沒手機，不就沒有眼睛和耳朵了嗎？不就無法與親友聯絡，無法和外界連結了嗎？」一種不安全感油然而生，於是毫不猶豫地急忙轉身往家裡走去。

在返回的路上，一直嘀咕著：「怎麼搞的，最近老是忘東忘西，一下子忘了帶鑰匙，一下子忘了帶眼鏡，一下子忘了帶手機，有時還忘了把東西忘了放在哪裡，找了老半天，準備放棄時摸摸口袋，原來要找的東西放在口袋裡。」

有時，我從這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卻忘了到這房間，原本要做什麼？有時，我匆匆走到廚房，卻忘了我到廚房要拿什麼？有時熟悉要去的路，一時左顧右盼，分不出怎麼走。

路上迎來一位平常稱兄道弟的熟人，名字明明在腦海裡打轉，卻忘了怎麼說；和人說話聊天，說著說著，正談得起勁，一打岔，再回神，已忘了剛剛說到哪裡了；就在剛剛，朋友要我幫他拿件東西，我說好了，才轉身，就忘了他究竟要我幫他拿什麼。

出門前，不斷提醒自己要記得關燈，去拿個背包，出門還是忘了關燈。更恐怖的是，在家燒開水，如果不是燒開的鳴笛聲，根本就忘記燒開水這回事了。

這種忘東忘西的次數頻繁了，憂慮變多了，不禁懷疑著：「是真的老了？還是失憶症的前兆？」惆悵和擔憂一起襲來。除了哀嘆歲月不饒人之外，卻也徒呼負負，莫可奈何，只能自怨自艾。

變老不可怕，可怕的是老了又患「老年失憶症」。

幾位同學相約在台北聚餐。老同學難得共聚一堂，不免懷舊一番，聊了許多當年同窗年少輕狂的青春往事。那些不管得意或不堪的，都一一拿來自嘲與彼此調侃，惹得當場歡笑聲不斷。大有蘇東坡《密州出獵》詞的「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氣。

但好漢不言當年勇，話鋒一轉，搔搔蒼蒼白髮，摸摸皺紋滿面，不免各自傾訴身體的不堪。

有人說高血糖的困擾不斷；有人說高血壓的不同藥方；有人說高血脂的隱形恐慌；更有人說已有三個支架的心血管。老花近視眼，還有白內障；牙齒幾乎已掉光，靠著植牙假牙撐門面。

有人說背痛腰酸，激起多人回響；退化性膝關節炎，讓人走路蹣跚；至於骨質疏鬆的禍患，稍有不慎，不是手肘斷裂，就是腳踝受傷，行動不便。也有人說體力已經不比從前，不但不能走遠，還不能久站；有人說耳朵重聽，如隔九重天，某些音頻再也聽不見。有人說睡眠不好，半睡半醒間，換來整天的疲倦，只得每天求助藥物安眠。如此林林總總的毛病，無不都是在訴說著一個「老」字下場。

老，是生命的原罪；年輕時向年華借青春揮霍，年紀大了就必須用「老態」加倍奉還。雖然每個人「顯老」的狀況不一樣，但天道歷歷不爽，有借就應有還，病痛最後難免，直到生命之火熄滅的那一天。

年齡漸長，才懂得人生的苦難。面對高齡化社會來襲，「老年痴呆症」字眼時常出現，引起被列入高齡者的關注與恐慌。

一年一會的老同學相聚，這個話題也不能免，大家正在慶幸自己年屆八十，還能談笑聊天，思緒如常，雖然有時忘東忘西，卻也還不至於完全抹滅記憶的聯想，身體還算健康。

但談起「老人失憶症」，一石激起千層浪，心頭湧起一陣悲傷。不禁讓我想起當年，高齡九十的大姊出現「失憶症狀」，讓家人一時手足無措，亂成一團。我雖然居住異地他鄉，也常常抽空回家鄉探望。剛開始病徵剛現，尚知我是誰，只是談話內容和時序，有些跳脫錯亂。日子不停流轉，病情每下愈況，一天不如一天，惡化已經相當明顯，記憶力突然像被抹淨擦乾，已認不出我是誰，來自何方。

我故意裝出生氣模樣說：「大姊！我是妳從小到大，一直最疼愛的弟弟，怎麼都不認得了呢！」她的回應總是一臉茫然，表情像是一抹無風的湖水，沒有分毫波紋花浪。

照顧失憶症老人不僅辛苦，還需一些照護專業和愛心。姊夫和大姊一向鶼鰈情深，大姊得病，姊夫不離不棄，隨時牽伴，日常生活一肩挑起。下廚做羹湯，茶水菜飯，無虞餐餐；倒水給藥，依醫師囑咐，片刻不忘。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衣服穿得乾乾淨淨，保持一如往昔的雍容模樣。

白天兩人並坐，雖然無言，但雙手仍然緊牽，真誠兌現了結婚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感人的畫面，向年輕世代示範什麼叫做「此生不渝」的夫妻情感。

可惜，忽然晴天霹靂，一向身體健朗的姊夫，突然因肺部受到感染，病情迅速惡化，反倒先大姊一步離開人世。大姊頓失時刻顧著她、護著她、牽著她、撫慰著她、日夜守在她身旁的那個「陌生人」，如果她內心還有一個不記得人間煙火喧囂的世界，不知會有何感想？記憶雖然無痕，恐怕也會有一些突如其來的不安吧！

姊夫對大姊那分「三生三世」無以言喻的情感，兒女再孝順，也無法取代他在大姊生命中的地位和影響。傳說鴛鴦喪偶，孤寂而亡。不久後，大姊因知音已逝，因緣已散，離世往生，不再眷戀人間。

同學說：「你大姊得到很好的照顧，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一位親戚患了失憶症，家人必須上班，只能請外傭幫忙照顧。可能因為語言不通，溝通不易；也可能老人症狀時好時壞，較不受控制，引起外傭不悅，加上生活方式不同，雇傭之間的關係顯得有點緊張。後來換了外傭，情況才有了改善。」

確實，照顧老年失憶病人不容易，除了要有經驗之外，更要有耐心、愛心和同理心，否則老人會活得沒有尊嚴。

在一陣慨嘆之後，大家還不忘自嘲自己「沒有記性」，總是忘東忘西，懷疑是否已有「老人痴呆症」的前兆。聚餐結束前，彼此不忘叮嚀頭腦要好好保養，記得充足睡眠，適度運動，健康飲食，養成良好習慣，還要經常和親友互動憶往，和別人廣結善緣，凡事要正向思考，避免過多煩惱，儘量避免久坐不動。有空出門看山看水，多和大自然接觸。最後大家相約保持聯絡，期待一期一會的下一次相聚。

人老了，總會胡思亂想，其實所謂的「忘東忘西」是生活的正常，不能和「失憶」等量齊觀。

醫師有言：「多數民眾容易忘記事情，這是因老化的正常現象，尤其現在人的生活步調變快了，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多如牛毛，注意力往往在匆忙中被分散，所以日常生活中忘記一兩件事情在所難免，這與失智症無直接相關，只要好好保健，無須過度擔心，也不需要做不必要的多餘治療。」

但失智是一種疾病，沒有治療，病情會愈來愈嚴重。所以不要把「健忘」當「失智」嚇唬自己，也不要把「失智」當「健忘」輕忽了治療。

長壽是「生之所欲」，人人都希望活得更長更久。古人將「福祿壽」並稱，有福的人，身分顯赫，生活無憂，同時活得更久，更長壽。「福祿壽」三者兼備，就是最圓滿的一生。

只不過對「長壽」的定義古今不同，古人說「半百老翁」，年過五十歲就自稱老翁；說「花甲老人」，年過六十歲就算是老叟；說「七十古來稀」，年過七十歲，就屬於人群中的稀有動物了。至於說「長命百歲」，是一個追求長壽的終極祝願。

可是現代較文明的國家與地區，人民的平均壽命年齡都超過八十歲了，像最長壽國之一的日本，女性的平均壽命年齡已快接近九十歲，活過百歲已不是可望不可即的夢了。

對現在的人來說，除了福祿壽之外，最希望的是身心靈的健康。最健康的人就是最有福氣的人。長壽必須健康才有意義，才不會受苦，才是最大的福報。新的一年伊始，願人人以健康相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