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形成的人類大災難

培養不受人惑的正思維能力很重要,養成不受人惑的獨立思維更重要。人類是否能永續發展,取決於人類的思想領域是否正向,而不是在於物質文明是否發達。

一、不當與極端

氣候變遷是常態?還是非常態?科學家們爭論不休。

認為是常態的科學家們氣定神閒地認為:自然界本來就存在著無常,變是不變的常態,勇於面對,不必驚慌。但不以為然的科學家們認為:季節變化,冷暖更替,自然而然的變化,天經地義,可以理解。但異乎尋常的變化,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不久前,一個科學研究團隊在一份研究中報告指出:現在地球的「生命體徵」,比人類史上的任何時期都更糟糕,地球上的生命,目前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對於這項研究結果,我們確實寧願相信只是言過其實,危言聳聽。不過基於理性思辨,我們還是有必要針對問題,盤點一下人類工業的發展、生活的奢華和過度的浪費,是否真的已傷及地球的生脈。

根據英國《衛報》報導,二○二三年全球氣溫和海洋溫度等許多與氣候相關的紀錄都被打破,七月的地表溫度更是達到了十萬年以來的最高值。二氧化碳排放量將增加1%,再創歷史新高。

這則報導釋放出來的訊息量很高,問題也比想像的嚴重。幾十年來科學家一直警告人類:「不恰當的行為,在未來可能引發極端天氣。」不幸的是,這種後果已經出現,人類正不斷將地球推向危險與不穩定的邊緣,極端熱浪、颶風、洪水等,導致很多人與生物的死亡和滅絕。

嚴肅地檢視過去的一年,我們的確發現地球各地天災人禍頻頻。天災人禍共生的災難,警示著人類必須檢點,檢點人類的貪婪和人定勝天的思想。

二、天災人禍是因?是果?

有時看似天災,其實離不開人禍,當然人禍有時也離不開天災,那是一種互為糾纏疊加,相互因果的複雜現象。是人禍引起天災,還是天災引來人禍,一時也說不清。但可以確認的是:人類過度向地球索取資源,又無度揮霍所排放的廢氣,已超越大氣可以忍受的臨界點,正在導致地球生態的癱瘓,迎面而來的,將是「難以忍受的高溫、食物短缺,以及水源匱乏」的窘境。

據報導,光是去年(二○二三年)一整年,受到各地高溫影響,大面積的森林大火,不僅燒毀仰賴森林存活的各種動植物,也讓野火蔓延到人類居住之地,不少美好家園毀於一旦,更可怕的是:地球高溫引發森林大火,而森林大火又助長了地球高溫,這是一種讓人寢食難安的惡性循環。

如果這種惡性循環得不到有效控制,科學家有理由相信:人類到二一○○年,多達三十億至六十億人會發現周邊的環境已不適宜人居,人們將不得不承受酷熱天氣與食物不足的恐慌與折磨。

除了自然生態系統面臨災難性的崩潰之外,二○二三年也是戰火頻傳,硝煙四起的一年。世界各大洲,短兵相接小衝突不斷,大規模且曠日費時的大戰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殺傷力驚人的武器用於戰場,城市成廢墟,平民成難民,無辜百姓成代罪羔羊。

三、我思故我在

俄烏戰爭,百姓不知為何而戰,只因領導人執著一念,就風雲遽變。以巴衝突,雙方本就存在千年的恩怨,一夕的武裝衝突,點燃了全盤清算歷史糾結的帳。

不記得是哪位學者說過:「人類最大的災難,不在於物理世界,而在於思想領域。」這句話的訊息量很大。從唯物的觀點看,一直以來,物理世界瞬息左右著人類的思想;但從唯心的立場看,人類無時不思索著人與物理世界的關係,定義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因為我們能思能想,所以才知道我們的存在。換句話說,我們之所以知道我們的存在,是因為我們能想到「我們的存在」。如果沒有這種「能思」模組的聯結,我們又如何知道我們的存在。

相對的,也有人認為應該是「我在故我思」,要先有「我」的存在,才能啟動「我思我想」的功能。這就陷入「唯心」和「唯物」之辯,各有立論基礎。

四、天馬行空莫之能御?

科技的發展和普及,正在改變產業的生產模式、百姓的生活習慣和思想邏輯,也在一步步試探人類未來的發展走向。

在網路訊息無所不在的衝擊下,人人都在訊息大海中載沉載浮。既是訊息的受眾,又是訊息的播客。推動著浪潮,也被浪潮所推動。分分秒秒接獲海量真偽難分的訊息,又在吞吐與轉發這些訊息。這看似如常的事情,正在悄然地改變我們的思想領域,各自抱團形成一股「莫之能御」的意識形態。

意識形態一旦形成,並成為一座堅信不移的巨山時,意識形態就成為容納百川的障礙,人就困於自以為是的意識形態裡,至死不悔地甘做意識形態的奴隸。

可怕的是,這種令人擔心的意識形態已經發生,而且正在加速發生。如果人類對極端的意識形態不能即時自省和自我修正,說不定哪一天,人類的毀滅性災難和文明的崩塌,再也不是杞人憂天。

肯.羅賓森(Ken Robinson)在《讓天賦發光》一書中說:「人類生活在許多觀念和價值構成的框架裡。我們不只存在於世界中,而且對這個世界有想法、有理論。行為也會因這些思想而改變。」他說:「一個人的成長過程,其實我們學到存活於兩個世界:一個是不管你存不存在,都會存在,由其他人、物質和事件構成的世界。另一個是因為你存在所以存在,由你個人意識構成的世界。」

這就解套了「我思故我在」,還是「我在故我思」之辯。真的,我們可能不僅存在於「我思故我在」和「我在故我思」的兩個世界裡,還存在我們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鼻子聞不到、觸覺等感受不到的多元世界裡。

人體的組織器官和神經感覺網絡系統有局限,我們所知的世界就有局限。但人類因為局限性,誰又知道有局限呢?

朗朗乾坤,浩瀚宇宙,人類未知的世界和存在還很多。

五、我是誰?

姑且我們同意,我們同時存在於兩個世界,只是如何讓這兩個世界合理且良好的連結,就是人類未來的重要挑戰。

所以,不論「我思故我在」或「我在故我思」,意識中正在思想的我,和意識外物理的我,都同時存在。也就是「主觀的我」和「客觀的我」並存不悖。問題是:何者為主?何者為僕?這又是另一分歧爭論的焦點。

就目前國際現勢與科技發展的趨勢來看,我們有理由不擔心物理科技的發展,而是擔心主宰這些發展的人所思所想的利益和目的。

六、成也人類 敗也人類

《莊子.齊物篇》說:「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道之所以虧,愛之所成。」意思是說:人一旦有明顯的「是非好惡」之心,道理就有所盈虧偏袒。道理之所以有盈虧偏袒,是因為人有喜怒好惡的分別心。

人每天生活在許多的觀念和價值框架中,對「是非、善惡、對錯、美醜、好惡……」都存在錯綜複雜的分別心,影響了對事物的價值判斷和應對態度。

這種分別心一旦走上極端,冷靜思維和理智制約就減少了,極端狂熱的仇恨值到達了臨界點,一經有心人的煽惑,社會動盪就一發不可收拾。國與國之間一旦採取極端對抗,一場殘酷且具毀滅性的戰爭一觸即發,人類就會面臨再無未來的大災難。

人類是否能永續發展,取決於人類的思想領域是否正向,而不是在於物質文明是否發達。

培養不受人惑的正思維能力很重要,養成不受人惑的獨立思維更重要。平庸的人跟著一群人走;一群人跟著一個領頭的人走;一個領頭的人跟著高仇恨值的意識形態走。如果這個人是又極度傲慢自私,剛愎自用,局勢就變得難以收拾,結果會變得相當可怕。

歷史上所有的爭戰人禍,不就是這樣發生的嗎?人類正面臨天災人禍的雙重考驗,是興?是衰?是存?是亡?能不省思?!

作者
現任佛教慈濟慈善事業基金會副總執行長暨慈濟人文志業基金會執行長,《經典》雜誌發行人。 畢業於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研究所,曾任記者、採訪主任、總編輯。榮獲1983年全國十大傑出青年、1982年金鼎獎新聞編輯獎、2000年金鼎獎雜誌編輯獎。 皈依上證下嚴法師,法號思熙。著有《月映千江》、《惜緣》、《微觀人生》、《生命的承諾》、《生命的風華》、《攀登人生大山》、《生命的活水》等書。
本文出自

領角鴞

【本期封面】攝影/吳志典
兩隻二〇〇九年五月在台中新社國小內巢箱孵化的領角鴞,剛離巢時白色絨毛還很明顯,因飛行能力欠佳,也還沒能力獨立打獵,白天常擠在一起休息,親鳥夜裡還得辛苦捕食來餵飽牠們。幼鴞約需兩個月時間慢慢脫離親鳥照顧,而天敵鳳頭蒼鷹的捕食,或親鳥出意外無法餵食,都會增加幼鴞死亡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