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做故鄉 樂高世界裡的異想國度

曾為阿姆斯特丹TEDx國際論壇演講人,決定旅居荷蘭之後,樂居處城市而隱,並在多重領域間穿梭,生活在設計嚴謹而美麗的荷蘭,除了文化衝擊,也豐富了她的生命歷程,帶給她更多的創作泉源。

站在世界著名的荷蘭主題模型公園馬德羅丹小人國(Madurodam) 的劉家瑄,彷如悠遊於夢遊仙境的愛麗絲。(攝影/Sandra Dehue)
站在世界著名的荷蘭主題模型公園馬德羅丹小人國(Madurodam) 的劉家瑄,彷如悠遊於夢遊仙境的愛麗絲。(攝影/Sandra Dehue)

荷蘭,我一直想逃離的國度。

卻在人生的轉折處,於此立命安身。

這裡久了,已經看不見這裡的日常。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走在街上,我會避開自行車專用道路的紅色地面。也對經過身旁、帶著小娃娃車廂的自行車,視而不見。

開始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比我高。見到比我嬌小的男女,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懷疑他們是否誤闖這個陌生國度,不屬於這裡。走進公共的盥洗空間,也因為自己身材不及當地人的平均身高,已習慣看不到鏡子裡的自己。

我,成為了荷蘭的一部分。

自行車是荷蘭人的主要通勤方式,每個人平均擁有1.3輛自行車。路上可見有前置小木箱的自行車,用來接送小孩、搬運貨物。(攝影/安培淂)

我們口中的荷蘭,在荷語中,指的只是正名為尼德蘭王國(The Netherlands) 西部沿海地區省分。

十六世紀中,歐洲西北部萊茵河及馬斯河三角洲出海口的幾個城邦,成立了尼德蘭七省聯合共和國(荷蘭語:De Republiek der Zeven Verenigde Nederlanden)。而尼德蘭的荷文本意就是低地國,若要從語意來了解當時的荷蘭,簡而言之,便是由七個低窪地區聯合成立的共和國。

海權擴張之際,荷蘭省是共和國土中土地最大、人口最多、經濟最富裕的地區。大量來自荷蘭地區的男人們參與了大航海時代,海上和經濟上的強大力量帶領整個低地共和國進入文化藝術的黃金時期。當時的海員或商人在所到之處皆稱自己來自荷蘭,這個沿海省分儼然成了國家的代稱。即使到了十八世紀,荷蘭地區、其他沿海低地區及北方菲士蘭地區在成立低地王國(荷蘭語:Koninkrijk der Nederlanden)後,國際間仍依循往例,沿用荷蘭王國來稱這個位處西歐邊緣的國家。

但居住在荷蘭區之外其他省分的人,對於國際間慣用荷蘭代稱這整個國家或人民(Hollander)一事並無好感,認為你冒犯了他們的自尊。

為了顯示對每個國民的尊重,荷蘭政府花費二十萬歐元在國際上為低地王國正名。從二○二○年一月一日起,所有政府部門對外的名稱皆使用The Netherlands(尼德蘭)或以「NL」冠名,來替代舊名「Holland」。在中文譯名方面,荷蘭官方機構表示不會更改譯名,維持原有的中文翻譯「荷蘭」,英文宣傳部分則採用Netherlands。許多非歐英美語系國家,依舊以該地語言的音譯「荷蘭」做為官方正式名稱。

荷蘭政府的作為不僅僅是對人民的尊重,也豎立起一個模範。生活在這片自尊互重土地上的每個人,無論他人不懂得或不能了解你的價值,都為自己的身分感到驕傲。

總是能見到市政清潔人員身著整齊清潔的制服,腰桿挺直地開著環境清潔車在大街小巷間穿梭。總是能見到建設工程人員裝備齊全、抬頭挺胸,不論在烈日下或冷風中,不論是在泥濘裡還是水泥鋼柱間工作。總是看不清主管與下屬的關係,也總是看不清官員與民眾的界線。每個人都不卑不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為社會投入的貢獻為傲。

雖然如此,這畢竟不是育我養我的搖籃。當初的我在客觀與主觀條件下選擇留在這裡,卻在人與人、主體文化與族群文化的空隙及誤解間,跌跌撞撞。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不清楚我是誰。從思想、行為舉止到價值觀,時常受到當地人的質疑。直到近幾年才逐漸體會到:在這平緩的綠色大地上,原來遍佈著無形的絲線,每每牽引著住民的行走坐臥。只有深刻理解這千絲萬縷的比例分配,才能自如。

「妳在這裡有耳不能聽,有眼不能視,有口不能言。十足成了生活上的多重障礙者。媽媽心疼妳,也祝福妳克服困難,如勇敢的海倫凱勒。」

車道、自行車道、人行道,井然有序。公共花壇、行道樹隨季節修剪更替。街道房舍規畫得整整齊齊。大樓玻璃帷幕、住宅門戶總是定期清洗,窗明几淨。

自行車常聚集停放在公共運輸站附近的免費停放區。(攝影/安培淂)

我認識的荷蘭不是世人熟悉的旅遊勝地。這裡,是樂高天地。

日常生活有約定俗成的節奏,舉手投足間也有看不見的一套行為準則,像標準化的積木般,生命照著說明書,一塊一塊地堆疊起來。

在樂高世界裡,沒有提前約定,就沒有約會。沒有臨場決定的聚餐,沒有說走就走,只有跟著計畫走。

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完美,按部就班地進行。

於是我感到被約束了。如同梵谷筆下的荷蘭田地,視野遼闊,天空很低,有時逼得人喘不過氣。

從空中鳥瞰荷蘭Lisse鬱金香花田,棋盤般地色彩斑斕,植地整齊卻令人驚豔。(圖片/Yves Herman/達志影像)

在荷蘭,只有活得像個荷蘭人,才能重獲自由吧?我這麼地提醒自己。試著發現那流動在空氣中、隱而不宣的潛規則,學習在說明書中找到自己的路。

因為在崇尚自由民主的荷蘭社會,似乎每個人都可以依照自我意志選擇生活方式。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街頭巷尾的大麻店、同性婚姻,及人生最後一哩路的尊嚴死,在在宣示著荷蘭社會保障與眾不同自我價值的企圖心。只要我喜歡,沒有什麼不可以。

日日掛在人人嘴角的「寬容」,是荷蘭普世價值。直到有一天你不小心碰觸到他人的邊界,你才發現到原來這個所謂的寬容世界裡,有一連串無法跨越的規則,無聲無息。

「Doe Nomaal!」他們說:「請你正常一點!」

不再是遊客,不再是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新移民,我開始被期待跟隨著約定俗成的規矩舉手投足。但沒有人告訴你什麼是這裡的規矩,他們說:「你已經成為了荷蘭的一部分,你自然應該知道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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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鳳蝶

【本期封面】攝影/林柏昌
黃裳鳳蝶是台灣特有亞種,以屏東墾丁,尤其港口溪村以南到鵝鑾鼻為主要棲地。牠很美、是全台灣島最大的蝶,飛得特別高,最愛訪花海檬果、火筒樹、龍船花等紅紫色蜜源植物,但黃裳鳳蝶不好拍攝,自由生態工作者林柏昌由成功高中生物社啟蒙,即投入生態觀察教育三十年,能拍到這幀雄蝶高飛畫面誠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