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雙肩果然厚實

愛因斯坦從物理的本質看人的本性。反對暴力、反對狂熱、反對軍國主義、反對任何形式的民族主義與種族歧視。只有真正的公平正義得彰,自由民主不被曲解,人類才有未來。

因斯坦是全球公認的偉大物理學家,他的《相對論》名聞遐邇,並被許多物理學家證實為真。

或許大家認為愛因斯坦只著眼於物理界的相對論,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對人際關係的相對論也有很深的論述。

其實,相對論包括物理的與人際界,不是愛因斯坦的新發現,西方哲學界與中國的諸子百家早有人觸及。只是愛因斯坦用科學的方程式推論,後續的科學家用具體的事實證實,因此得到更多人的認同。

所以,與其說愛因斯坦是理論的物理學家,毋寧說他是位深具智慧與高見的天律洞察者。

我們不是物理學家,對愛因斯坦的廣義或狹義相對論,沒有資格,更不具能力多加評論。但對他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普世相對論卻頗有同感。

譬如愛因斯坦說:「我們中每個人,既非自願,也無人邀請,就在這個世界做短暫的逗留。對於為什麼逗留、和逗留的目的何在,卻一無所知。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只是感受到人是為別人而生存,為我們所愛的以及許多與我們命運攸關的人而活的。」

這就是生命的相對價值,不論我們愛別人或被別人所關心,都存在著相對的意義和價值。如果世界上僅存在一個我,那是虛妄,那是不存在的,因為這件事毫無意義與價值可言。生命只有相對著生命才有意義,才顯得有價值。

有這樣的認知,就要調整我們的生活態度。知道我們每一個人都為別人而活,而每一個別人也為我們而活,所以相互之間,要多一點感恩,也要多一點寬容。
愛因斯坦說:「我一直在想,我的生活多大程度是依賴著其他人的勞動?我知道我欠他們太多。」

從物理科學家的愛因斯坦,轉身為人類社會學家的愛因斯坦,身影依然華麗。他洞見人類世界相互依存的緊密關係,他謙卑自省地知道自己很大程度依賴他人的勞動而生活;也知道得自別人的太多,自己付出的太少而心生虧欠。物理學界的巨人,一轉身只要心存謙卑,同時也能蛻化為一個人類社會學界的偉人。

在哲學思想領域上,愛因斯坦仍然是深邃的。他敢說人所不敢說,不論別人認同或不認同。

「我不相信意志自由。」人只有相對的自由,沒有絕對的自由,更沒有所謂的意志自由。

他認同叔本華所說的:「人雖然能夠做他想要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這句話,在任何情況下,都陪伴著我,並使我與人們的行為進行和解。即使這些行為,確實傷害了我。這種對意識不自由的認識,使得我得以不過分嚴肅地對待別人的作為,也盡量不主觀判斷自己與他人的個體利益,使我保持著相互之間有益的幽默。」

在一味追求自由的這個時代,愛因斯坦的這番話,有如醍醐灌頂,值得沉迷於絕對自由者的深省。

人既然相互為別人的存在而存在,那麼所謂的自由,也應互為為別人的自由而具有相對性。

「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這是自由的誤區,把相對的自由,膨脹成絕對自我的自由。這種不受限制的自由,容易成為無限貪婪的吃人怪物,會把平穩的人類社會秩序摧毀殆盡。人類再也沒有存在的價值,生命也將變得毫無意義。

「我從不追求舒適和奢侈,毋寧說我甚至十分鄙視這一切。我的社會正義激情,經常使我與人們發生衝突。同樣,我對不是絕對必要的束縛和依賴的反感,也使我與人們發生衝突。我始終尊重個人,對暴力和社團狂熱懷有不可克服的反感。出於這種動機,我是一個熱情的和平主義者和反軍國主義者。我拒絕任何形式的民族主義,即使它裝出愛國主義的樣子。」

這是愛因斯坦的生活態度。反對浪費、鄙視奢侈,以此為生活的正義,天地不容「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地球的資源有限,人類消費無窮,以有限的資源,供應無窮的消費,不知所節制,人類安能永續?奢侈是地球永續發展的敵人,愛因斯坦不僅反對,而且鄙視、唾棄!

愛因斯坦反對絕對的自由,贊成相互尊重的相對自由;反對極端的依賴和束縛,認同互利的相對依靠和約束。自由無他,相互尊重;民主無他,自我約束。

地球之所以穩健地繞著太陽永續運行,是因為依循適當的軌道。人之所以能不斷自強不息,是因為懂不徐不急的自律。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沒有一朝風月,哪來萬古長空?沒有萬古長空,哪來眾星閃熄?

宇宙因「律」而動。人類因「戒」而行。自然法則面前,萬物新新生滅;人間戒律,因果歷歷,應守分寸。逆天而行,背理而為,天豈有常,人豈有未來?

愛因斯坦從物理的本質看人的本性。反對暴力、反對狂熱、反對軍國主義、反對任何形式的民族主義與種族歧視。他愛好和平、愛好公平與正義,只有真正的公平正義得彰,自由民主不被曲解,人類才有未來。

作者
現任佛教慈濟慈善事業基金會副總執行長暨慈濟人文志業基金會執行長,《經典》雜誌發行人。 畢業於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研究所,曾任記者、採訪主任、總編輯。榮獲1983年全國十大傑出青年、1982年金鼎獎新聞編輯獎、2000年金鼎獎雜誌編輯獎。 皈依上證下嚴法師,法號思熙。著有《月映千江》、《惜緣》、《微觀人生》、《生命的承諾》、《生命的風華》、《攀登人生大山》、《生命的活水》等書。
本文出自

鴛鴦

【本期封面】攝影/張燕伶
印象中鴛鴦來自北方,即使冰天雪地也成雙成對,但根據學者的野生調查證實台灣有留鳥,可能來自冰間期;雪霸國家公園解說員張燕伶也以十年青春揭開更多真相:鴛鴦成雙成對是一時而非終生!卿卿我我多半在繁殖季,母鴛鴦獨自育雛、公鴛鴦換羽變臉都躲在林間不見客。更了解鴛鴦的習性,就知道何時何地可與牠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