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但重要的存在 繽紛的獨立書店

二○二○年一月一日有個消息，報社編輯用了「是哪招？美女書店老闆南下恆春拆人招牌還開心留影」作為這則新聞標題，搭配的照片是兩家書店老闆四手合捧印有「書店」兩字的燈箱式招牌的合照。

內文大致陳述了原本是台灣最南端的春成書店，其實早已經在五年前永久歇業，美濃有間書店的主人朱毓萍因為相當心儀這個招牌，因此連絡上春成老闆希望能夠傳承接下這個招牌。當然同是愛書人也都是開書店的人心意相投，成就了一樁美事。今天，原本屬於春成書店的印有「書店」兩字的招牌放在了美濃的有間書店，搖身成為有間書店的另一個招牌，也成為兩地或者兩代人的某種傳承紀念。

跟多數地方新聞一樣，這個報導當然一閃即過，對不相關的人來說應該也沒留下任何印象。但這個新聞卻讓我思考了幾個問題：

第一，這樣溫暖傳承的故事為何到了記者的筆下，吸引人的重點就變成了美女書店老闆？是因為台灣社會裡美女的故事比書店的故事更加引人注意？

第二，春成書店的永久歇業，背後是否只是單純的雜貨店轉型書店的不成功？那麼，台灣目前有多少的實體書店將會面臨招牌不再亮起，或者直接拆掉的困境？

第三，像朱毓萍開的「有間書店」已非傳統書店，是「獨立書店」，相對於那些大型的連鎖書店，會更有經營者的角度；同時，在賣書以外，這些書店也是發動議題、公眾討論、與舉辦活動的場域，特別是在鄉鎮裡的獨立書店通常與社區關聯緊密。那麼，此時此刻，像這些獨立書店存在的重要性與意義又會是什麼？

我開始把眼光放在自己腳下的這塊土地，更正確的說法是，我對於散落在台灣各個鄉鎮的小書店充滿了好奇。

開在長濱的書店跟開在竹北的書店，有什麼不一樣？年輕女孩自己一人的書店跟經營二十年的傳統書店，在選書上真的有所不同嗎？為什麼花蓮的那家書店，會讓台中人無論如何也要翻過中央山脈再續書緣？苑裡那家書店裡，小農商品是如何幫孩子們考上好學校？為什麼獨立書店裡的貓店長比狗多？鹿港的書店除了讓老屋新生，背後還有什麼動人的故事？目不識丁的老人，知不知道自己走進的是一家書店？書已經不好賣了，還把書店開在深山祕境，究竟是歡迎人來，還是不要人來？

讓海洋找到歸屬，目不識丁的老人找到陪伴——小島停琉

疫情高峰的空檔，我們踏上小琉球。平常人們來玩，來浮潛，來看海龜，卻很少走進島上唯一的書店。書店主人陳芃諭是台北人，夥伴蘇淮是台南人，當初兩人單純地因為熱愛海洋而搬到小琉球，也單純地因為居住的地方怎麼可以沒有書店而開了一家書店。

「還好當時的租金不高，所以就率性的租下這個三層樓的舊屋，」芃芃邊說邊帶我們走上二樓：「這張檜木床是老阿嬤留下來的，好像是她兒子新婚時用的床。我沒想過要動它，讓它就這樣原封不動的留在這裡也不錯。」我吃驚地看著床柱上雕刻的花鳥，做工十分細緻，這也太妙了，書店裡竟然還有這樣的古物。

小島停琉一開也快要五年了。這五年來它不停地進化，現在它不只是全台灣唯一一家以海洋與環境為主題的獨立書店，芃芃更開始深入小島街區，關懷在地文化。

「我這才發現，很多我喜歡的老人家原來是不識字的，所以他們都很好奇一間書店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狀態，我竟然會在一個很多長輩的地方，而且是很多不識字的長輩的地方，開了一間賣書的書店。」說到這裡，芃芃不知道到底該哭還是該笑才好。

疫情的出現，剛好有機會讓芃芃重新審視過度擴張的旅遊對生態造成的影響。島內旅行的恢復本來是衝業績的好機會，但是小島停琉卻選擇在觀光高峰期間不開門營業。它不追求成為網紅網美的打卡點，只想扎扎實實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們年輕，他們嘗試，他們調整，他們有自己的堅持。這兩個年輕人不只是嘴上說愛海洋，更以行動表示，在小琉球開了一家內在與外在都與海洋如此接近的書店，讓我對台灣的年輕人充滿了信心。

希望像這樣獨特有個性的獨立書店，未來能夠愈多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