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首未央歌 台灣理想居住環境的追尋

由海軍眷村改建而成的高雄果貿社區,今昔不同的是外觀,相同的則是對理想家園的追求與打造,一如坐落於台灣各地的住宅建築。

高雄果貿社區,鏡頭下蜂窩般的建築,近來成熱門景點。(攝影/黃世澤)
高雄果貿社區,鏡頭下蜂窩般的建築,近來成熱門景點。(攝影/黃世澤)

每一種建築樣式,都是一種對幸福的理解;建築為我們遮風擋雨,也讓我們看到,屬於自己的理想人生。

——艾倫.狄波頓(Alain de Botton)

房子剛買的時候,一共隔了五間房,不管怎麼轉身,總覺得看到的都是牆壁。」今年五十六歲的Carroll,前半生分別在美國、日本與新加坡度過。住慣了寬敞環境的她,在孩子長大後,決定落腳台灣;搬進新屋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敲掉既有的格局,改成自己喜愛的樣子。

相對於Carroll,四十四歲的OL孟晚周,住所的室內只有十五坪,但小小的空間,已足夠她在無數的清晨與黃昏,感受到盈滿的小確幸。

「除了看到窗台上的盆栽開花,會感動莫名外,社區外的步道可以散步,社區內的游泳池、健身房,可以省下可觀的運動花費;有圖書管理員的圖書館,把書借回家不算什麼,酷的是住戶還可以表達選書的意見。」對孟晚周來說,量身打造般的公設,大大地彌補了空間的不足。

淡水居民Carroll親自參與裝潢的所有細節,對她而言,幸福的主導權不在建商或建築師身上,而在自己手中。

再把鏡頭轉向同一棟集合住宅裡,另一戶透著微光的溫馨小屋,五口之家的林仁德對於幸福的定義,首重安全。和太太育有三個孩子的他說,「因為住在高樓層,避震是一定要的;其次消防灑水系統的裝置、停車場的動線,管理費的運用方式等,也都在考量之列。」

所以可以這麼說,儘管每個人的背景、需求不同,但對於幸福建築的想像,無非是建立在環境上的安全、設計上的美感、功能上的完善,以及生活上的便利等。

就這點而言,近二十年來的台灣,除了住宅形式更多元:有近兩成的公寓(指全台,雙北則各約五成),近三成的集合式住宅,近五成的透天厝(多在中南部),以及少數形式不一、自地自建的農舍外,在品質與安全上,歷經九二一大地震的震撼教育,新建物在新法規的要求下,從避震、消防到汙水處理等,都較以往有長足的進步。

所以,暫且把仍然有待解決的問題放在稍後討論,如果我們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理所當然,而是歷經曲折才走到這一步時,珍惜之餘,或許我們也才對未來敢於想像,並有勇氣往更圓滿的幸福邁進。

新大樓、舊公寓雜陳的市容,是都市規畫缺乏前瞻性的結果。

公共與住宅的建築地景

居住是人類的基本需求,建造合宜的住宅,是建築的核心,然而,這個簡單的道理,卻不是所有人一開始就懂的。

「早年國民政府剛來台時,沒想過要落地生根,因此對於建築,基本上是沒有太多規畫的。」成功大學建築系教授吳光庭表示,「所以當年本來為數就不多的建築師,手上的業務,幾乎都以商業為主。」

但商業的本質在於降低成本、追求利潤,也就是將建築的坪效極大化。在業主的要求下,建築師往往躲在幕後,淪為畫圖和結構計算的工具,只有極少數頂尖的建築師,才能在公共建築裡找到發揮的舞台。

大量房屋廣告反映住宅的商品化。

大約在一九五○到六○年代間,由當時號稱台灣三大建築師:盧毓駿、黃寶瑜與修澤蘭等分別設計的國立台灣科學館(今國立台灣科學教育館)、中山博物院(今故宮博物院),以及陽明山中山樓等,即是此一時代背景下的產物。

只是包括國父紀念館與中正紀念堂在內,這些公共建築所服務的對象,都是政治上的權威,而非一般大眾。元智大學建築系教授阮慶表示,「此外政府工程的起造流程、品質控管、款項申請等,往往都冗長而繁複,這對於有滿腹理想的建築師來說,還是常會有綁手綁腳,施展不開來的感覺。」

商業大樓與公共工程如此,與民眾最相關的住宅,則緊扣著台灣人口的成長與經濟的發展。

因應一九四九年的政治移民與戰後嬰兒潮,政府先是利用日治時留下的宿舍或另行興建眷村,安頓數百萬軍民;接著,在一九五七年頒訂《興建國民住宅貸款條例》,提供長期低利貸款興建國民住宅後,直到一九七九年左右,台灣的國宅計有一萬兩千多戶,但總人口數卻逾一千八百萬。

城堡造型的農舍,滿足了屋主對居住的想像。(攝影/劉子正)

人口的暴增(在少子化的今天,大家可能很難想像),導致兩種結果,一是擠不進去的人只能自力救濟,違章建築,成了城市獨特的景觀;二是隨著經濟起飛,股市上萬點,台灣的房市也迎來第一波的榮景。

但一如這陣子台灣營造業的狀況,台商的大量回流,造成廠房的急遽短缺,一時間,閒置多時的土地,紛紛大興土木,建築工人與原料,成了最搶手的資源……只是當年在建案暴增,缺工、缺料情況嚴重下,不良建商回應的方式卻是偷工減料,甚至以會造成鋼筋腐蝕變形的海砂當建材,在原本就是地震島的台灣,埋下了悲劇的未爆彈。

站在完工於一九八四年,卻在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一日的凌晨,在大地劇烈搖晃下,一夕間應聲而倒的東星大樓原址前,一如其他同時受損的建築,它也早已完成重建,一樓的百貨商家人來人往,但曾有的傷害,卻在當年的居民內心留下陰影,並成為全台灣人難以抹滅的記憶傷痕。
所幸,台灣社會一直不乏反省的能力,正因為九二一帶來的傷害是空前的,台灣的建築史,也才有機會翻向全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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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曾任《經典》雜誌副總編輯。 2008年以《台灣脈動》、2009年以《川流台灣》(合得)連獲兩屆金鼎獎之最佳專題報導獎。2010《台灣山國誌》入圍卓越新聞獎。2013《文明密碼》獲台達能源氣候特別獎。2014年《咱ㄟ社區》獲金輪獎。2017年以《住的適當科技》入圍全球華人永續報導獎。
曾任《經典》雜誌副總編輯
本文出自

土地公

【本期封面】攝影/安培淂
路旁的電線桿上,一則以土地公作為提醒的告示,「人在做、天地神祇都在看著」的警世。台灣的土地信仰經歷移墾的開發、原漢衝突的融合、由農轉為工商的社會背景,在都市化進展的結構下,「街頭街尾土地公」的守護形象深植人心,時刻與生活相關,存在現狀、過往,與投注在未來的希望,是最為核心的精神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