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國裡愛蘭人 一場尋訪蘭花文化之旅

台灣素稱「蘭花王國」,從蘭花外銷的最大據點一路走進原始山澗中,探索王國中人對蘭花抱持什麼樣的觀感和情懷。

「蘭花熱」席捲全世界已兩百多年,台灣更素稱「蘭花王國」。(攝影/黃世澤)
「蘭花熱」席捲全世界已兩百多年,台灣更素稱「蘭花王國」。(攝影/黃世澤)

腦王國、蔗糖王國、香蕉王國、蝴蝶王國……這些稱號都曾是台灣驕傲的冠冕,在不同時期扮演為台灣賺取豐厚外匯的要角。時移事往,當多數王國已褪跡為歷史的註腳,只有「蘭花王國」依舊優雅嬌貴,穩立於高位。

台灣是蘭花王國。這話多數台灣人耳熟能詳,然而王國臣民與蘭花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親近?走進大大小小花市,總少不了蘭花攤位,桃紅與白色蝴蝶蘭、鵝黃色文心蘭是永恆的主旋律,其他偶一現身的蕙蘭、石斛蘭、萬代蘭、嘉德麗雅蘭,還有市面相對珍稀的豆蘭、拖鞋蘭(仙履蘭)……。對園藝人士來說,蘭花就像水妖賽倫發出的迷魅歌聲,對水手發出致命的召喚。但說真的,能將上述蘭科植物各屬說出一、兩種名字的人有多少?

依據農委會農糧署長胡忠一的說法,台灣人每年平均購買花卉的金額是三百元。撇除單價較高的切花不算,花市裡一盆蘭花的價格,從五十元到上千元都有,有多少人把三百元花在蘭花上固然無法得知,但我確實好奇:蘭花王國裡是否也散布「蘭花熱」?

年節將屆的花市裡,蘭花攤位占壓倒性多數。許多台灣人喜歡在過年時買盆蘭花回家妝點。

橫掃東西方的蘭花熱

蘭花熱(Orchid fever)不僅是一本書的名字,也標記了一個橫亙兩世紀猶未止息的文化現象。隨著十七世紀西方世界熱烈啟航前往神祕東方搜羅珍貴的香料資材,蘭花這個「野生植物界的貴族」,成了探險家眼中必得擄獲的寶貝,各國貴族、商賈、採集者、傳教士紛紛湧入中南美洲及亞洲,攜回附生於樹端、宛若以空氣為食的珍稀蘭花。

十九世紀,蘭花熱臻至高峰,達官顯貴擁蘭自重,「人們認為蘭花是奢華的極致」,眾多溫室園丁和植物獵人遠征各地,大規模採集之外,更以颱風般的態勢掃蕩、砍伐樹林,好取得樹上的附生蘭,甚至刻意消滅區域內的所有品種,以阻止對手取得,保持蘭花的稀有價值。

攤商販售品種千變萬化的蝴蝶蘭盆栽。

蘭花熱不只橫掃西方國家,事實上,中國自古即有視蘭若德行高潔的君子之說,早期移民漢人把種植蕙蘭的習慣帶來台灣,而深居高山的鄒族也視金草石斛蘭為「神花」,栽植在家屋旁以求護佑。在日本,賞蘭同樣是權貴階級的雅好,德川家齊將軍除了令屬下蒐集罕見蘭花,更經常舉辦賞蘭會,與會者必須戴上紙面具,避免口鼻呼出的氣息噴到將軍心愛的蘭花。

日本統治台灣後,開始計畫性引種栽培蘭花,國民政府則承襲了這套栽培模式。至於民間有餘裕賞蘭、養蘭者,起初主要是醫師、銀行家等上層階級,後來則有更多小資如教師投入種植蘭花的行列,成為所謂的「趣味者」,除了自己賞玩,也可販售賺取外快,再作為培育新種的資本。同時間,擁有四百多種原生蘭的台灣野地,遂成競相採集之地。許多山林野地常見的原生蘭因極高的商業價值而被大量濫採,一九八○、九○年代,許多原生蘭的野外族群已消失殆盡。

此消彼長,趣味者培育繁殖的品種,因著環控溫室的引進、生科組培等繁殖技術的提升,而逐步走向企業化、產業化模式經營。蘭花,更精確地說是蝴蝶蘭,成為台灣外銷農產品中一枝獨秀、賺取大量外匯的花卉明星。蘭花王國,於焉正式成形。

蘭花的結構

蘭花的花冠具有三枚萼片(一枚後萼片、二枚側萼片)、三枚花瓣(二枚側瓣、一枚唇瓣);雄蕊與雌蕊合生成蕊柱,花粉塊由藥蓋包覆,柱頭內縮於蕊柱先端下方。授粉昆蟲採蜜停留於唇瓣上,離去時背部會沾黏上花粉塊,探訪下朵花時就能將花粉塊黏著於柱頭上完成傳粉。

蘭花結構分解圖。(攝影/林建融)

從育種家變企業家的集中地

我們降低車速、左張右望,在最能代表蘭花王國的地方短暫迷航。

這是台南後壁烏樹林的「台灣蘭花生物科技園區」。我們進入園區範圍已一陣子了,卻遲遲找不到預定拜訪的所在。一百七十五公頃的園區非常廣闊,放眼望去,每條路都是偌大比鄰的廠房和溫室,路上幾無人跡。

由政府主導、成立於二○○五年的蘭花園區,是為扶植台灣中小型蘭園產業升級而設置。台灣正式加入WTO後,蝴蝶蘭和烏龍茶、台灣鯛、熱帶水果一同被選為政府主力推向國際的「四大旗艦農產品」,蘭花園區也成了少有的單一作物生產園區,目前有八十二家廠商進駐,大部分以蝴蝶蘭種苗、切花、盆花的外銷為業。

台南後壁的蘭花生技園區是全台最大的單一作物科技園區。

我們首先拜訪每年負責承辦「國際蘭展」的台灣蘭花產銷發展協會。策畫這個堪稱國際三大蘭展之一的商展,固然是蘭協年度重頭戲,但協會更重要的工作,是產官學之間的橋梁及產銷網絡的運籌平台。

「疫情這段時間對花卉產業和業者來說,心情是Blue的,」蘭協祕書長曾俊弼苦笑,尤其95%以上業務仰賴外銷市場的園區業者更是如此,「花卉受整體經濟的影響最快,但回復最慢,要等人們口袋寬裕有閒錢,才會想到這類消費。」另一個日後須持續面對的現實是高運價時代的來臨,「但我們的產品很難因運費提高價格,物流短期內不會恢復,產品結構需要重新調整才能因應。」

進駐園區的農企九成以上都經營蘭花外銷,其中又以人工培育的V3大白花為最大宗。

曾俊弼分析,各國消費者的花卉需求大致可分為送禮、節慶活動、場地布置和個人家用,然而疫情讓群聚活動大為減少,「既然我們無法改變國外疫情和市場變化,調整國內個人和家用需求市場就是個機會。」但他也坦言,台灣人買家用花的習慣有待養成,蘭花選購也多以節慶和送禮為主,這類商品往往單價高、又是植株高大的品種盆花,很難進入一般居家空間,更別提年輕世代還有「賞蘭感覺是老人活動」的印象,如何扭轉這些慣性觀念,產銷協會和蘭園經營者只能努力尋找破口。

以切花出口為主的世茂蘭園,主打商品就是原生白花蝴蝶蘭改良的V3大白花切花和色調繽紛的染色花;前者主要輸出日本,後者訂單多來自澳洲和歐美,生技技術總監黃崇德說,台灣人對染色花接受程度不若西方國家,儘管過去一年的外銷表現後來追上,但回頭經營本土市場仍屬必須,他們正積極研發適於進入家庭的小型或迷你蘭花品種,希望擄獲台灣人的心。

從蘭花生技園區銷售到國外的V3大白花。

曾俊弼則積極接洽連鎖超商、大型賣場和電商等通路,希望創造一般人更容易選購蘭花的平台。他也舉曾考察蘭花產業的越南為例,當地腳踏車物流的花販多,「像是花的Foodpanda。」「也很容易在很多民俗畫和明信片發現賣花小販和賣花女的主題。」足見當地人買花的歷史悠久且普及,已成常民文化。

「現在是兩百年以來,蘭花最便宜的年代,」曾俊弼感嘆,產業已經準備好,無奈東風不在島上吹,到底該如何教更多人愛上蘭花,愛到想擁有它、無時不刻看見、賞玩它?

出口的大白花皆須經過嚴格品管、縝密包裝(左圖)。貨運倉儲也須全程溫溼控制,並配合緊密的時間流程,才能確保國外客戶收到花況最佳的切花產品(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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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經典》雜誌特約撰述
曾任《經典》雜誌副總編輯
本文出自

蘭花

【本期封面】攝影/林建融
台灣是蘭花王國。這話多數台灣人耳熟能詳,然而王國臣民與蘭花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親近,拆解的花朵,給了觀者截然不同的新角度凝視這個享有盛名的物種。回到一般人生活中,剝除蘭花長久以來錢與權的表徵後,我們須與這美麗多樣的物種建立更深的日常關係,進而從蘭花產業文化,走向蘭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