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 也行得通

一般人拍照，總是習慣要露臉才算是完成儀式。但也並不全然如此，如果大家熟悉過去的西部片，結尾總是男主角騎著馬朝夕陽踱去，地上迤邐著一道長影，如此的背影多是象徵著圓滿的結局。影片如此，單獨的定照也並非不可行，所以背與影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不要臉——鐵定也行得通。

先從自拍講起：我當然偶爾也會自拍，這個習慣是因某些雜誌會要求作者有現場工作照，所以一定要露臉，那時要不請旁人協助，或是不厭其煩地架上三腳架來應付。

但如果露臉是非必要的，這時可能性又多了許多，比方說這是在東北五大連池的火山口邊，剛好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在谷底的灌木叢上，於是有著明顯地標的類自拍，對觀者或是自己而言，可比硬是放上自己的臉孔有趣多了。

九○年代初期，我曾參加西藏一間寺廟的法會慶典，在山谷的草地上，滿搭著來此朝聖的信徒帳篷，人們盛裝而出熙來攘往，讓這個原本寧靜的山谷熱鬧非凡，混搭其中的帳篷寺廟因其消災祈福也成了慶典的重心。

傍晚，帳篷寺廟煨著濃濃桑煙(桑煙：「桑」是藏語的譯音，本義為「淨」。桑煙又稱薰香，一般用滇藏方枝柏的細枝和葉，當地稱為柏香)，空氣裡頓時瀰漫著一股稍稍刺鼻的清香味，一時間無法消散的濃煙，讓谷地瀰漫著厚厚的莊嚴感。地面的桑煙隨著風勢滾動，帳篷寺廟的白色尖頂依稀可辨，正呼應著天上的藍天白雲。

是時疾行而過的僧侶，我只來得及捕捉他的背影與週遭；但如果他是迎面而來，會比漸行漸遠的背影好嗎？我是存疑的。

我曾經寫過我與那群西藏旅行夥伴，習慣把藏原羚(又稱西藏瞪羚)稱為「白屁股」，那是因為即使是生長在海拔四千公尺的環境上，牠們的靈敏與速度，當直覺有危險時，可輕易逃離。

於是往年當我們有著車隊魚貫前行時，除了第一部車來得及用無線電通知，「一點鐘方向，白屁股兩隻！」後行的車輛通常僅能看到牠背向我們的可愛白色心型臀部。終於有那麼一個機會，可以很清晰地拍下牠的背影，這時也知曉為何我們給牠的䁥稱了。

另種不得不提的藏野驢，牠們的聽覺、嗅覺、視覺能察覺數百公尺外的情況。若發現有人接近或敵害襲擊，先是靜靜地抬頭觀望、凝視片刻，然後揚蹄疾跑。跑出一段距離後，覺得安全了，又停下站立觀望，然後再跑。

藏野驢還有個極特殊的習性，喜歡與汽車賽跑。當汽車駛入牠們的棲地，野驢先是好奇地觀望，當汽車與牠們接近時，野驢隨即朝前猛跑，並竭力與汽車保持平行。

野驢與汽車賽跑，最後總要跑到汽車的前邊，並且要從汽車前橫切過，才肯罷休。野驢越過汽車後，往往要繼續奔跑一會兒，然後停下來觀望。如果這時候你停下車，看著遠方的野驢群，牠們可是擺頭嘶鳴，趾高氣昂，一副牠贏你輸的不可一世的態度。

而這張攝於牠們橫過車頭的照片，我私名為「拍馬屁」，每回觀看，總覺得還可以聽到牠們轟隆隆的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