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好病人

回國這二十幾年，我已經不再照顧住院病人，也因此好久沒有再經歷深睡中因為病人的緊急情況而被叫醒的夢魘。想不到週末因深睡中被電話叫醒，喚起了這段珍貴的回憶。

手機傳來陌生的聲音，「你是賴醫生嗎？我是XXX」接著他就一直講下去，而後突然停下來，「你還記得我嗎？」這才使我回過神來，當時時間是星期六接近中午。

前晚午夜夢迴思潮迭起，因為週末早上沒事，所以就放心在書房振筆疾書，試圖抓住稍縱即逝的念頭。寫完之後已是旭日東升，看看內人睡得很安詳，就留個字條，自個兒沿著步道由紅樹林走到淡水，並以手機預存的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第四樂章的合唱「快樂頌」，傳入我的助聽器，全程全神融入「快樂」中。回到家沖個澡，躺在床上看報紙，瞬間遁入「回籠覺」。相信這打電話的病人一定沒想到此時竟是我的深睡期。

來人大概也注意到我的反應有點異常，「賴醫師，你還記得我嗎？我是XXX，我已經很久沒看你了，因為我住在XX醫院附近，所以好幾年前你就介紹我到那醫院找某某醫師看，但因為疫情的關係，這位醫師已經不再看門診，母親很擔心，所以我們就想起你……」接著，他又忐忑不安地再問：「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我馬上回過神來，「我記得你，好幾年前我在陽明醫學院給醫學系學生開「疾病、誤解與社會偏見」這門課時，你曾以病人的身分現身說法，與同學們分享你身為癲癇病人的感受，感動了許多醫學生，對嗎？」

對方這才放下心來，尷尬地說，「母親要我打電話給你，我說已經這麼久沒有聯絡，你哪裡還會記得我？說不定你已經早就退休，不再看病人。我們想問的是，癲癇病人能不能打新冠肺炎的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