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老人重溫超過一甲子的共同回憶

在熱心的主辦同學幾個月的籌劃下，我們一九六二年中學畢業的老同學，幾個星期前在餐廳坐滿八桌，同學會群聚一堂。

出席的同學們最年輕的也都過了八十足歲，有些人乍看之下，無法馬上辨認出來，但看到名牌之後，馬上歡笑熱絡，有說不完的話題。由於籌辦同學的用心，幾天前我們都收到座位的分派與名單，同班的同學儘量安排在同一桌，而同學的夫人們也刻意地安排在女士為主的幾桌。我也在事前看了好幾次名單，特別註記了幾位我好久沒有看到的同學的桌次，想看看這些過去非常熟的老友如今變成哪種模樣。

我們的中學在初中三年與高中三年中，有些班的同學都經歷大規模編班，因此有些同學雖然在同一個中學六年，同班只有一兩年，但卻有機會與更多同學同過班。

有位我非常佩服的同學，他在當時很棒的大學工學院畢業以後，在同學們都往企業界發展時，他卻默默地到金瓜石一所礦工子弟的中學教書。當時他的故事感動了許多在國內外的同學，大家在他的號召下，捐款成立礦工子弟的獎助學金，而他很成功地幫忙許多家境不好的學生得以升學。而今他已退休多年，在我們暢談中，他突然迸出一句話，「我現在才想起來我太太已經病逝十二載了。」我一時忍不住熱淚盈眶，不知如何以對。

一位我在中學不斷換班的調動下，居然與他六年同班的數理天才，他在中學六年一直是全校第一名，謙虛為懷，不只功課好，也是足球健將。他過世時才五十出頭，英年早逝令人不捨。還記得，有位同學在他的紀念專輯，以「你是永遠的第一名」為題，說他連離開人間也是班上第一名。

當天他的遺孀與我同桌，她突然有感而發地對我說，「他在一九九五年就離開我們了。」這使我想起來，當時我還定居於美國，我很晚才聽說他在台灣病得很重，我匆匆寫了一封信慰問他，而我在美國接到他的親筆回信的那一天正好是他在台灣過世的日子。

那一封信是我一生所收過最簡短的信，在當時那種藍色的摺疊式郵簡，他以一向非常工整的字體，左上角寫了我的名字，右下角寫了他的名字，而中間就是bye一個字。想到他寫這封信時，正遭逢胃癌以及多種化療藥物的摧殘，身體一定非常虛弱，但他還是親筆寫了這幾個字，他的真誠使我接到信後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