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冠層上的綠精靈 徐嘉君解密附生植物

世界遺產潛力點──棲蘭山檜木林,不僅保存全球面積最大的檜木森林,台灣扁柏與台灣紅檜上的附生植物更是科學家極欲瞭解的生態內涵,森林內苔蘚植物爬滿枝條,彷彿走進阿凡達的電影場景。

森林內苔蘚植物爬滿枝條,彷彿走進阿凡達的電影場景。(攝影/陳應欽)
森林內苔蘚植物爬滿枝條,彷彿走進阿凡達的電影場景。(攝影/陳應欽)

剛亮的100線林道,雲霧籠罩著,抬頭往樹木頂端望去,幾乎看不見樹頂有些什麼植物,隱約看到附生蕨類小膜蓋蕨、肢節蕨,以及蘭科的豆蘭生長其上。附生植物是一群生態習性與眾不同的植物,它們在樹木層的頂端,棲蘭山的雲來霧去,是附生植物最重要的生長養分。

又稱為著生植物的附生植物,它們的身材通常不高,以依附或附著方式棲身在高大的喬木上,但不太會傷害樹木結構,加上附生植物可以自己行光合作用與吸收空氣中的養分,以及仰賴枯枝落葉的腐植質維生,是森林中一群地位特殊的植物。

苔蘚植物對於水分的依賴程度較高。因此,多數的苔蘚植物必須在潮溼的環境中生長。多雨、潮溼、水氣足的棲蘭山就是苔蘚最愛的地方。

一頭栽入附生植物研究

專精研究附生植物的林業試驗所徐嘉君博士,多年來鍾情於棲蘭山檜木森林。棲蘭山區平均海拔大約二千公尺,年均溫度約12℃,是台灣典型的中海拔霧林帶,每年起霧的日子更高達三百天以上。但是這裡的天氣,總令人捉摸不定,一會兒晴天、一會兒雲霧繚繞。也或許如此,多樣的附生植物、豐富的蘭花物種,讓人聯想起這裡是樹幹上長滿蘭花的「棲蘭」。

這天,來到130線林道,徐嘉君與研究助理陳建文、林謙佑的攀樹團隊,在林道旁卸下攀樹裝備以及測量器材,準備攀爬一棵樹齡八百歲的扁柏,記錄台灣扁柏的樹高、胸徑、生長環境,以及扁柏樹上附生植物的種類與分布。

農委會林業試驗所徐嘉君博士的攀樹團隊。

回想起一九九六年秋天,徐嘉君展開與附生植物的邂逅之旅,當時就讀台灣大學植物研究所的她,跟著實驗室的學長第一次踏入宜蘭的福山植物園進行植物調查,她說:「學長笑我,中文系也認得的『芒萁』我居然不認識。可是我卻對樹上滿滿的附生植物感到很好奇,說實在,那時國內連『附生植物』或『著生植物』的詞彙都還沒有統一,我第一次進到這種亞熱帶雨林,彷彿劉姥姥進入大觀園,舉目所見皆是不知其名的奇花異草。」

徐嘉君回到實驗室後,好奇地翻閱原文期刊《熱帶生物學》(Biotropica),其中一篇是被《國家地理雜誌》 封為「樹冠研究皇后」的森林生態學者納德卡尼(Nalini Nadkarni)所撰寫,關於哥斯大黎加附生植物生物量調查的學術性文章。「也不知道為何,沒有查字典,我看到epiphyte(附生植物)這個字,立即就跟福山植物園的生態景觀做出連結。」徐嘉君說。納德卡尼花了數十年的時間,攀爬哥斯大黎加、亞馬遜河流域、太平洋西北地區、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樹木,是森林樹冠層研究的權威。徐嘉君受到她的啟發,一頭栽入樹冠層的研究,探索存在於樹頂,多樣豐富且生機盎然的植物世界。

在那個年代,幾乎所有研究生做的研究是森林地被、森林型態、物種分布等主流的項目,甚少,或說完全沒有研究生、教授在進行附生植物、樹冠層的研究。當時,她跟指導教授討論,要仿照納德卡尼的方式在福山做類似的研究,指導老師、研究室學長姐都沒有人看好可以執行這個研究題目。一開始,連怎麼爬樹取樣都沒人知道,不過徐嘉君在實驗室的木桌底下,找到用紙包的一大綑繩子跟一條座帶,於是靠著自己找資料、摸索,或者效法原住民在採種打釘的方式,開始了福山樹冠層中的附生植物研究,她不僅在樹上遇過虎頭蜂、打雷閃電,也曾經爬錯可以固定的位置,差一點從樹上摔下。兩年後,順利完成碩士論文,她的研究結果顯示,在福山的亞熱帶雨林,附生植物的蘊藏量一點都不輸哥斯大黎加的霧林生態。

欣欣向榮的附生植物是樹冠層中最活躍的一群植物。一直以來,即使是經驗老道的植物學家,植物調查的範圍幾乎低估或忽略了樹冠層上的附生植物,更無法詳細或近距離觀測到樹冠層上那些附生植物的精采生活。但是,這一、二十年來攀樹、研究用樹塔、樹冠走道陸續出現在世界各地的生態研究熱點,有些地方的樹冠走道甚至成為觀光旅遊的熱點,提供遊客另一種體驗、觀察森林上層的不同視野。

樹冠層的研究仍然是森林生態研究中較缺乏的面向,因此,曾有科學家開玩笑地說,樹冠層是地球的第八塊大陸,也就是鮮少有人拜訪的地方,也正因為如此,樹冠層上附生植物與動物的生活,保持著相當的神祕性。

樹冠層豐富多樣的生態,一直是科學家想發掘與認識的角落,徐嘉君的攀樹團隊,上樹後,通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附生植物是熱帶雨林、溫帶霧林的重要特徵之一。樹冠層更是森林生態系中,光合作用最旺盛的處所,因此吸引許多附生型蘭花、蕨類生活其上,而在樹冠層靠近主幹,與離主幹較遠的樹冠外圍,附生植物受到陽光照射量,抑或是水分吸收、風力強度影響都截然不同,因此對附生植物會產生怎樣的差異與影響,還需要更多樹冠科學家的參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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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經典》雜誌特約撰述
本文出自

蒙古鹿石

【本期封面】攝影/Julien Faure
數千年以來,日月星辰流轉無數,一塊塊鹿石卻仍佇立在大地間,守護一代又一代的蒙古民族。鹿石放置於墳墓四周,中段刻以躍向天空的鹿,像是帶領亡者靈魂前往來世。廣袤的蒙古草原已發現上千座鹿石,儘管不同鹿石相隔百里,卻有同樣的圖騰,顯示成熟的泛靈信仰與社會的高度組織化。